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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城(都昌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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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富养狗,穷养猫”,是说只有富人才要狗看家,养得起狗,穷人则多怕老鼠偷油偷粮,猫又食能抓鼠自给,故而养猫,猫多狗少。现在却反之,很少人养猫,谁没有点食物浪费?老鼠都拣好的吃。倒是狗,养的人多起来,且少为看家,流行作宠物。 传统的土狗,乡下人虽还养些,但若于街上遇见,则基本肯定是流浪狗。土生狗的身价被贬不怪天地,只怪人们在生活好了以后,逐渐的崇洋媚外,认为土狗除了看家,只配像生猪那样,养大就杀肉上砧,只有那些五花八门的洋狗,才能称作真正的狗。 大凡傍晚散步,当我迎着西天夕霞,迈步检阅着花木草卉的季节转换,走在川流不息的休闲道上时,常会碰到有人牵着狗。那狗决非土狗,一定是价值不菲的洋狗,俄而前蹦后跳,俄而自顾撒欢,主人还有时响亮地故意喊着狗名,像是对人炫耀。 夫人却无散步习惯。夫人干着茫无头绪的服装加工活,总是累得狗样,哪有这份闲情逸致。但她有次难得清闲,被我拉了去。既有夫人同行,那单调的城缘城西大道就不去了,得往热闹点的东湖广场。夏风暮吹,通体沁凉,那南山醉美的脊线及轮廓灯,夜幕甫落就早早的遥相呼应人间灯火。在快到广场的下坡途中,忽听身后有娇滴滴的声音:“乔治,你就不能慢点等等我吗?我的腿都跑不动了。” 我回眸,原来是位三十多岁的少妇美女,正手牵一条欢蹦乱跳的奶油色小狗,狗前人后地小跑着。这狗我认得,嘴尖脸平,背短尾翘,分明是善能给人快乐、适合做人伴侣的德国小狐狸犬博美。那美女想必真的将狗当作了伴侣,一双多情眼神,间或缠绵娇唤,无不充满着爱意。夫人都有点吃醋,说我对她,还没人家看得狗重。见我忍俊不禁,又说这女人肯定心善性好,对狗都这样,对老公和父母必然温情。 我默然。 但是不久就很快改变了看法。那天早晨八点,夫人已经趁凉出工有两小时,夏阳管人乐不乐意,早早把一身火热烧给了大地。我吃过早餐,开车去服装厂接夫人,准备同去大舅子家,看望腿伤寓寄的老岳父。可上车夫人说有个闺蜜好久未见,反正顺道,忽想先去看一下。 夫人之命当尊。车子快,没一会就到了她闺蜜家。楼道上夫人就扯长嗓子,那闺蜜也极热情,想必忙于开门,手上都满沾肥皂沫。原来闺蜜正给家里的狗洗澡,见我们到来想洗手倒茶,被夫人拦住了。 真是人熟礼不怪,闺蜜果然不客气,一边笑语如珠,一边手上没闲,就让我们在卫生间里看她继续给狗洗澡。那狗一身雪白,柔软的卷毛,在闺蜜温柔的手动下,有序地被行洗浴、梳理和修剪,舒服得像只毛茸茸的玩具,一动不动地任由主人划弄,待一切完结后,才眨巴着美丽的大黑眼睛,喷出的棉花糖一样飘向了大厅。我知道,这是一条价较昂贵的卷毛比熊犬。夫人也忍不住与狗逗玩,再在舒适的空调下徜徉着豪厅华室,已是啧啧称羡。这时有微弱喊渴的声音传来,只见闺蜜沉脸持勺地放了点自来水走向阳台,我们也跟了过去。 我以为浇花,却原来阳台上有张简易床,半躺着一位苍老而邋遢的老者,想必是闺蜜的婆婆。闺蜜将水倒在了床头旁,一只黝黑得像是从未洗过的碗里。 见此情景,回想刚才看到的人狗其乐融融,我不禁眼前交错浮出了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四季如春的主屋,冬寒夏热的阳台;油光水滑的小狗,蓬头垢面的母亲;狗具每吃必洗,人碗风雨任吹……看来人老了有时还不如狗,子女养狗,大胜于养亲。 我心一阵绞痛,忽然无来由的,想要逃离这个屋子。我忙拉起夫人,似乎是去晚了赶不上,得赶快去好好的看望她父亲。 (2021,10月发于省刊《青年文学家》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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