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训扬新风之239|汪墩乡胡家山村：一个家族数代人的剪影（三）|民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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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县城(都昌镇)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21-09-15

胡家山祖祠
    2019年，“传家训扬新风”刊发《汪墩乡胡家山村：一个家族三代人的背影》（上、下），距今三年过去了，当年的讲述人胡云舞先生如今已是88岁的米寿了。2021年仲秋，胡云舞老人再次兴致盎然地讲起他的家族故事，当然不只限于他的曾祖父、祖父、大伯父三代人的故事，而延拓上下数代。
    烈祖的“五间厅”　
    胡云舞的曾祖胡肇海参加太平天国军，随石达开兵败四川大渡河后，仓皇逃回老家都昌胡家山，后靠磨绿豆粉发家兴业。胡家历史上真正的兴盛是在胡肇海的曾祖父那一辈，也就是胡云舞的烈祖，靠在景德镇烧窑发家，而在胡家山建造气度不凡的“五间厅”，残垣至今仍存。

“五间厅”遗址
　　烈祖在景德镇筚路蓝缕、以启山林，起初只是个小窑夫老板。某年某月，费尽猴劲马力烧了一窑的渣头碗，却无人问津，原因是烧走火了，青花成了紫红，捧在手上似血色残阳，于是，怀守株待兔之心摆放在货场的庋架上。胡家多年聘了一个叫“华本”的忠实管家，一应账房事宜全赖华本打理。某日，货场来了一上海瓷商选货，在琳琅满目中独对胡家的紫红碗青睐，那目光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惊奇。沪商问老板这碗何价，厚道的烈祖嘟囔了一句“等华本来卖。”沪商一时未听清，复追问，烈祖复答：“等华本来卖。”沪商听成了“等花本了再卖”，沪商更加的急切，“什么价叫花本？”烈祖悟出眼前的求购者是真心要买这批货，他联想到坊间说过的瓷都大佬们，靠一窑歪打正着走火而入魔烧制出的异品瓷器发家的故事，也许自家的这批货真的亦是瓷家眼里的难得精品，于是，大开了一口价。沪商也没还价，将货架上的紫红碗一买而尽，烈祖遂发了一笔财。
　　胡家将家业吹泡似的撑大，得益于祖传的一对“风波铜”。话说那上海瓷商全盘贩走胡家的紫红碗后，大概是大赚了一笔，第二年又找寻到胡家，让扩大窑场烧制瓷器。胡家能出异品的紫红碗，背后一定有异秉的师傅怀了绝技。烈祖引沪商到家，荤酒款待，一脸无奈地说：“本金不够，无力扩窑。”沪商从金丝镜片里瞄到胡家香案上一对似钵形的“风波铜”，说此物何用？胡家主人告之：“祖上遗物，逢年过节祭拜先人轻敲作磬。”沪商揣物把玩，惊呼“斯为至宝”，并言作为挚友，不会诓胡家出手他来收购，他拿不出购物的巨资，胡家大哥可到典当铺去，定会满载而归。烈祖第二天果然将祖传“风波铜”在典当典了超出意料的赀财，作为扩大窑场的“雪球”，籍此愈滚愈大，富甲一方。当然，那对“风波铜”后来也被赎回，视若神圣的传家宝。

村中小港
　　烧窑发家的胡老板，“烧钱”的方式是回故里造大宅。“五间厅”建造得无比的阔大，其规模有通常的四幢棋盘屋合聚一样大。精致物件的雕龙画凤自不必说，而且规制显然特别的凌空巍峨。屋柱下垫底的红石磉墩上，又重叠起的七寸一层的六层木磉，硬磉上加软磉，既是防潮，又规避了官家的一些苛捐。说是明清之际，官府对民间造屋是要按面积和层高收税的，而木磉是被剔除于计高之外的。
　　胡老板所建的“五间厅”雄踞于南桥岭下胡家山。太平天国时，石达开的兵卒在厅堂操练拳脚。1933年出生的胡云舞先生少时在天井边沿铺设的篮盘样大的青石板上，用粉石划了棋盘，与小伙伴们走射棋、翻天棋、五子棋。暑天中午歇昼，族上人齐聚“五间厅”，享受阴凉与唠嗑。“五间厅”到1980年代渐倒圮，村民在腾挪的地基上造起了数栋楼房，烈祖的荫后之德一代代承袭下来。
日本鬼子的都昌地图
胡云舞先生的烈祖瓷都发家，在胡家修建“五间厅”，掠过了多少的刀光剑影。其宅太平天国时作过室内练兵场；抗日战争时，村民们在厅堂窥探过日本兵在村道的穿行。
　　胡云舞先生讲述，大概是1941年的某天深夜，100余名穿着军鞭军衣，带着枪支的日本兵在胡家山通往南桥岭村西的院墙外，倚墙歇息。日本兵当天的战略企图是要翻越南桥岭至阳峰、三汊港一带，深夜又怕在幽深险峻的南桥岭遭袭击而在胡家山待天亮。夤夜有警觉的村民从自家门缝看到日本兵就在村外，自然恐惧，不少人往“五间厅”聚藏，此宅庑廊曲幽，难于被搜捉。天一亮，兽性不改的日本兵放胆进村侵扰。胡云舞的婶娘打开门，看见日本兵的身影，拼命地跑，凭着好体力，越过门口港，入了树峦躲过一劫。八岁的胡云舞天亮后看到有挂着日本旗的两架飞机，低空飞行掩护日本兵过南桥岭的行动。

胡云舞先生村居
　　胡云舞先生讲述，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上都昌土地前，日寇已精准绘制了都昌沦陷区的地形图，小到要道上的一座亭、一棵树都有标识。日寇入侵汪墩一带前，派了化装成和尚的能说中国话的日本工程人员，白天走村串巷，寻阡索陌，敲着木鱼，念叨经诗，沿途施讨的样子；晚上二三个人聚拢一村庄，往往是借了空置的祖祠，关上大门，在煤油灯下绘制白天所测探的地形成图。有的村庄对这样的“和尚”三天两天的扰乞便生出厌烦，喝斥不已，善良的胡家山人当然不知道这是将要入室的豺狼的伪装，只是出于纯善本性，礼待“和尚”。所以，当日寇入侵并未在胡家山实行“三光”政策，深夜过村还作到了倚墙不扰民，仍旧善良的胡家山人，有的便说是日本兵念及村民待“和尚”的亲善而放过胡家山，这当然是对豺狼吃人本性的天真揣摩。日本侵略者在都昌大地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

本文作者（左）采访胡云舞先生
　　日本兵手中有精准的都昌地图，这在抗战胜利后日本兵的一项举动上可得到印证。1945年9月2日日本在投降书上签字，中国取得近代以来反侵略历史上的第一次全面胜利。当年，在都昌溃败的日本兵被集中在南山，日本兵的战马要吃草，国民党接收人员便安排丢盔卸甲的日本兵去阳峰、三汊港一带粮草区驮运新鲜稻草。日本兵揣着地图，无须问道，顺畅地分化民石牛岭、阳峰吉阳岭、汪墩南桥岭三线翻岭行进，比一些当地人还要路熟。胡云舞至今还记得，驯服了兽行的驮草日本兵，在汪墩新桥还抱过他。
　　日本鬼子侵略都昌时绘制的当地地图，要是收缴后存留了一本，也是抗战历史的一份勾勒。这样的地图，当然没有被留存下来，这样抗战历史褶皱里的细节，应该被历史学家、文学家用笔存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