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
故事发生在2020年第一个月的某一天凌晨。
窗外传来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玻璃上和早已被水浸湿的水泥地上,不时还有屋棚北风吹得拍打在墙壁上的刺耳声,那是一户贫穷人家为了保护来之不易的柴火而随意搭建的棚子,很显然,主人并没有意想到会下这么大一场雨。
李正正躺在床上,他并没有睡着,房间里亮着灯,雪白的墙壁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发亮洁白,也许是因为近视的原因,到了晚上他总是看的模糊,所以他非常喜欢房间的这盏灯。紧靠窗户摆放的是刚买的书桌,暗红的油漆将木质的桌子粉刷的均匀透亮,上面是最近常看的《平和做人 厚黑做事》和《霍乱时期的爱情》,还有一台组装的台式电脑,那可是李正可刻意攒钱买的第一台电脑,是为了平时工作和娱乐使用。书桌的旁边是一架高2米,宽1米5的白色书架,第一眼看到的摆放的是《曾国藩家书》、《小王子》等,那都是李正最喜欢的书。越过书架和房门的位置就是一个衣柜,它采用的是白色打底,衬有青色图案的结构。所有的生活必备品都以最合适的方式,安静的摆放在李正的眼前。
正值睡意浓烈的时刻,屋檐下的吵闹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气氛,李正觉得不对劲,因为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十分了,这不合时宜的噪声惊的李正顾不上穿好衣服就直接走向窗边,拉开窗帘,推开玻璃,没等他把好奇的眼光投向争吵的人群,一团闪的刺眼的火光抢先进入了他的眼内。
那是在五米高的位置才能看到的画面,巨大的火团已经吞噬了那座老房子的顶端,在上方形成了滚滚浓烟,雨水从上空齐刷刷的冲进去,像是为了救火一样,然而火势却毫无削弱的样子,旁边聚集了许多围观的人群,还有一些拿着水桶、脸盆的人在旁边来来回回奔跑,因为大家都知道失火的是村庄上最古老的房屋—祖厅。
李正急忙穿好衣服,并挑了一双鞋跟最厚的鞋穿上,去浴室拿上洗漱用的脸盆,像只猴子似的蹿了出去。此时的祖厅俨然一个大火炉,而且开始不断的向四周扩大它的领域,椽子已经被烧的乌黑,若非两头的铁钉将它死死钉在脊檩上,屋顶早就散架了,突然,房梁倒在人们的惊叫声中,只听见里面传来两只巨大花瓶碎的哗啦的声音,屋顶铺的整整齐齐的瓦片因为没有牢固的支撑点也开始哒哒哒地冲向坚硬的地表,不停的发出bangbangbang的声音。他没有犹豫,冲向了紧靠火势汹涌的一间小走道,只为了守住邻近的一间同样古老的房子。
那时候村上建的房子大都是混合型的,一间间房子围绕着中间的天井均匀的分布着,像北京的四合院。每一间房子面积不足20平米,都住着三四个人,多的能挤六七个人。所有人都意识到,一旦火势蔓延到隔壁的老四合院,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救火的人开始有序的分工着,小走道的两边错落着站了五六个人,他们负责将水递给门口的那个中年男子,只见他双手一挥一收,极其利落干净,水就泼向那被烧的全身发亮发黑的房柱上。还有一些专门用自带的水桶脸盆从别处接水来到这里,他们就像是那生产线上的传送带,极其规律地将水送来。至于另外的一些人,李正都难以看清他们的模样,他们躲在黑暗角落下,手里紧紧拿着雨伞,只听得见他们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些什么,不用猜也知道,大致是关于祖厅的事情。
说起来,这间房子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奶奶说打她小的时候就曾在这里玩耍,在他们的记忆里,它就一直在那,巍然不动。在七八年前,乡里领导号召要对文物进行保护维修,于是在众人翘首期盼中,它迎来第一次翻新工作。发黄的像面包似的房柱和吊顶处的脊梁通通漆上了鲜红的颜色。屋顶的旧瓦片也被掀去,重新铺设更结实更黢黑的新瓦,甚至在一些显眼的门上,雕上了似龙似凤的精美图案,在新的祖厅建成之前,大家对这次的翻新都拍手称好。新祖厅是前两年众筹建起来的,面积更大,更加的富丽堂皇。于是人们就开始嘀咕,“既然新祖厅建好了,那还要老祖厅干嘛,关起来好好保护算了”。
有人说:“那怎么行,老祖厅在村舍的中间,这么方便为什么要跑到那么远的祖厅去”。
“那就把两个祖厅都打开,选择各自方便的祖厅祭祖行礼,不就就好了”。
在新祖厅建成伊始,大年初一,有两户人家抱着自家的孩子,争夺族谱,一方说要在老祖厅上名字,一方又说要在新祖厅上名字,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后闹得是不欢而散,也因此更多了闲言碎语。
“这是老天降了一场大火,要将老祖厅收走,以免后世子孙再闹出事端”有人开始将这场无名之火归咎于老天,并开始侃侃而谈,大放其词。周围的人听得也头头是道,点头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紧张的救火行动仍在继续,有人搬来了梯子,搭在旁边的屋檐上,踏着结实的木梯,直接上到了屋顶,他蹑着小步,在黑夜摸索着合适的落脚点,很快,他左脚半跪着在瓦片上,右脚伸的笔直寻找支撑点,左手一把搂住冰冷的石墙,紧贴着胸膛,老旧的房子本就不那么牢固,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但他丝毫没有畏惧,右手握紧的水管,在火焰的头顶,时而细直有力,像出膛的子弹,时而奔涌粗狂,似黄河咆哮,冲向无情的烈火。火光把原本漆黑的夜晚照射的透亮,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打119啊”
“打了,消防车在来的路上”
“谁的私家车拦住了村口,车牌号***,消防车过不来,快去挪下车”
救火的车子停在了距离失火处二十多米的地方,第一道障碍就是挡在必经路上的那道有成年人身高的围墙,笨重的水管无法跨过那么高的地方将水输送过去,于是大家纷纷赶来将石墙推倒,并清理砖块,以便救援工作顺利进行。
当沉甸甸的水管托在李正手中时,原本紧张躁动的心也慢慢平和了下来。雨断断续续的下着,人群来来回回移动,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在大家的努力下,明火已经基本被扑灭了。只剩下乌黑的木头和呛人的浓烟在空荡荡的地上,还有一声声叹息声回荡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