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抓了两把青菜在手里掂了掂,觉得够两人吃上一天了,就来到过秤处,赔着笑脸对过秤的姑娘说:“妹子,你跟我称八块七毛钱的菜,多了我不要。”称好菜然后来到收银处,一直排在收银处的队末。
她看到后面排上了几个人,又主动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站在前面的人不解其意,王大娘笑了笑说:我不急,你们年轻人还要上班,就排前面吧!队伍里这些年轻的太太和夫人们都投来赞许的目光,一个个不停地感谢王大娘。
其实,王大娘哪里是愿意一让再让,她心里比谁都急。自从王大爷半身不遂以后,家里几乎无了生活来源。两人无儿无女,每天只能买一些低廉的蔬菜,偶尔在下午买点降价的猪肉。
早上买好菜,先要为王大爷熬好中药,再到一小旅馆做两小时钟点工,负责打扫每间房里的卫生,一个月三百元工资,再加上每个月一百多元的低保金,日子过得相当紧巴。
一到九点,超市卖菜的高峰就过了。王大娘看到已经退无可退了,一手提着菜,一手插在下衣的口袋里,来回地搓动着里面的十七粒糖果,心在忐忑地跳。她知道,用这十七粒糖果付款,估计是件难事。每一次买菜,超市都找几粒糖果,王大娘都舍不得吃攒了下来。早上临出门,手里握着皱巴巴的七块钱犯起了愁:即便是买廉价菜,七块钱也买不了多少。这时,瞥见桌上放着的十七粒糖果,心里一动:自己和老伴也不吃糖果,难道放着白瞎了?超市找回来的,还是还给超市吧,也算抵一些小花用。
排在王大娘前面就剩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了,收银小妹笑容可恭地收下了这位妇女的钱,然后找了五粒糖果给她。这位妇女一脸的不屑:你找现金,不要找糖给我!
收银小妹拉开收钱的抽屉,对这位妇女说:你看,抽屉里没有五毛钱零钞。这位妇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悻悻地提着菜走了。
王大娘看了看身后再也没人了,把菜放在收银柜上。收银小妹用扫描仪在条码上扫了扫,对王大娘说一共八块七。王大娘从口袋里摸出了皱巴巴的七块钱,递到了收银小妹的手上,又在口袋里摸索着,红着脸对收银小妹说:妹子,我没有一块七毛钱,要不,我给你十七粒糖果。说完从口袋里摸出十七粒糖果放在收银柜上。
收银小妹觉得好笑,哪有用糖果来付款的,然后一口回绝了王大娘。
王大娘弱弱地说:“我实在是没有一块七毛钱呀,再说这些糖果也是你以前找给我的。”
收银小妹收敛起笑容:“我只向顾客找糖果,从来没向顾客收过糖果,这我真作不了主。”
此时店长正好走了过来,对王大娘说:你有多少钱就买多少菜,用糖果付款,岂有此理。
王大娘垂下了头,“唉”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然后以哀求的口吻向店长说: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家里实在是没钱呀,我老伴躺在床上还等我去煨药呢。实在不要糖也行,我明天发了工资来买菜,再补上今天的一块七毛钱。
“我店不是慈善机构,也不赊帐。”店长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有钱买菜就早点走人,没钱就将菜退回去。”
顾客听到收银台旁的争吵声,一下子聚了过来,当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刚刚付款没多远的三十来岁的妇女也踱了回来,从购物袋里拿出五粒糖果,在店长面前晃了晃说:“请问店长,这到底算是糖果还是钱?”
店长理直气壮地说:“这当然算是糖果,怎能算是钱。”
“好,既然不算是钱,那就找回我五毛钱吧。”妇女也将五粒糖果放在收银台上,以逼人的目光盯着店长。
人群中好几个人气愤地站了出来,口里不停地怂恿着:“对啰,找钱,找钱……”
店主一看事情闹大了,向收银小妹使了使眼色,然后又将目光向王大娘撇了撇,灰溜溜地走进了办公室。
收银小妹涨红着脸,麻利地收起十七粒糖果,然后向王大娘躹了躬:对不起了,大娘。
大伙一看既然不为难王大娘了,也就散去了。只有王大娘还怔怔地站在那里,两行酸楚的老泪哗啦啦地往下掉……(杨求贵 原创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