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家训扬新风之七十六丨土塘镇江浒湾村：明代进士江一川逸事|民间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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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查，有宋一代的319年，都昌进士及第共36人；有明一代的276年，都昌人考中进士共12人。明代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登进士的江一川，是他的家乡江浒湾村为之骄傲的一个历史名人。江一川（1506-1562），字两崖，中进士后历任宁国府（今安徽宣城）推官、温州府（今浙江温州市）推官、刑科给事中、吏部都给事。江一川秉性峭直，蔑视权贵，严绝奸邪，声震当朝。奸相严嵩因之敛事而避。江一川以铮铮铁骨，耿耿忠心，成为明朝中晚期一位名臣。

          江一川出生和终老的故里江浒湾村，今属都昌县土塘镇珠光村委会，全村现有880余人。江浒湾村成村于元末明初，“江浒”乃其肇村第四世祖之名，江浒曾祖父名江寿、祖父名江东美、父亲名江鲸。关于江一川的生平，少有史籍载录，在江浒湾村老一辈村民口中，能讲述出不少江一川的逸事，让这个460年前的明吏形象变得鲜活起来。

           不耻犬骨誓奔功名
          江一川的祖父江东美中过秀才，到了他父亲江鲸这一辈，家道渐窘。江鲸生育俩儿子取名一川、一蜚，大儿子江一川从小跟着师傅学蔑匠手艺谋生。

           某一日，江一川到狮山卢家上户做蔑工，那天正值卢村一秀才为庆贺中榜而筵宾客。弹冠相庆的欢宴设在祖祠的上厅，宾客酒酣之际抛下吮嚼过的盘中骨头到下厅，惹得群犬争啮。已过了午晌的江一川仍在饥肠辘辘破竹刮片地干活，汪汪的狂吠乱窜让受了上厅酒肉刺激的江一川心生愤懑。他一气之下收拾起篾刀等一应匠器，掷下话来：“考个秀才有什么了不起，我定要连超三级考个进士让你们眼馋。”江一川负气挟着具裏，经一个叫游水潭的地方回江浒湾。决绝而去，何处是归途？江一川在游水潭，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了一阵呆。他取出一把篾刀，自言自语：“老天佑我，倘若篾刀抛丢出去，临水不沉，我的进士誓言定会兑守！”他像童年时玩“水上漂”瓦片似的，向水面抛飞出篾刀，也是天助一川，那铁具掠过游水潭水面，竟被潭中的网桩兜住，还在水面显出刀柄来。原来这水中立下的木桩，桩间布下的密网，是当地渔民为了防鱼盗而设置的。
        自此天资聪慧的江一川发奋读书，在他44岁时荣第进士。

             恩师青睐以女相许
        江一川弃匠从学，他的父母勒紧裤带，送大儿子入了邻村汪家乡儒汪大海的私塾。

一日遇雨，江一川戴着一顶破斗笠上得学来，他看见其它学童打的是油纸伞，就是戴箬笠也是簇新的，江一川寒碜地将自己的旧斗笠随手放在村头的土地庙菩萨的头上，兀自入了学堂。是晚，先生汪大海心生一梦，梦见菩萨老爷向他诉苦：“也不知先生塾馆里哪位来年大官人的纱帽，压得我抬不起头来。求取！”第二天，汪大海便在学堂追查，得知果然是自己学生江一川将笠置顶菩萨。汪大海也没责罚江一川，只是相教要对神明怀敬畏之心。江一川记住了先生的话，又过了一天，他在家中将新鲜麦杆编织成杆辫，系于那尊受不住斗笠的菩萨脖上，算是以“黄金”式的贵重馈赠菩萨，以示道歉。是晚，先生汪大海又得一梦，托梦人仍是土地庙的菩萨老爷，作痛苦状倾怨：“我昨日痛苦不堪，脖颈上被大官人套了锁链。求取！”汪大海梦醒当天，又查出麦杆辫是江一川所为。威仪压得住土地庙的菩萨老爷，汪老先生拧眉捻须，悟到了门生江一川的不凡之处，自此对他刮目相看。不只不收取江一川就读的一文费用，还接济江一川父母无温饱之忧。

            民间的巫性总是让黑夜睁不开黑的眼，却发散出一丝幽灵之光。关于江一川从读在老家的神奇故事还在续讲。江一川求学时就住在汪大海先生的家中，夏季置铺在先生家的过道里，没挂纹帐，也不见江一川嚷嚷蚊盯，倒是汪家老小在寝榻频受蚊咬之扰。某一日江一川回家去了，汪大海腾挪到室内过道入眠。上半夜南风习习，甚是凉爽，也无了滋蚊嗡嗡。下半夜，隐约听到有阴鬼似的嘟嚷：“上半夜却是在给这具狗骨头扇风。官人不在，休想图此享受。”言毕风住，蚊子附声在耳畔嗡嗡。
       汪大海对江一川日后的辉煌腾达深信不疑，他将自己比江一川小两岁的长女相期许配给江一川。汪氏后来在江家生子二，取名江鲤、江坚。江一川续娶奚氏，又生二子二女。

        乡土对联急死举人
        江浒湾人讲述起江一川的逸事，往往会说江一川的才情卓然，但貌相平平，如果有堂堂仪表，他的官职还会更大。

江一川从小得了癞痢头，这多半是家穷生活环境差而得不到调理所致。相传江一川八、九岁时在家中放牛，一天他家的饭桌上又断了菜蔬，父亲让儿子拿着铁勺，去村外的流水沟里去翻点泥鳅来，中饭等着下锅弄炊。此时从周溪往土塘方向的官马大道上，来了位赴京赶考的举人，经过江浒湾村时，见江一川满手泥巴在挠乡间俗称的“腊里头”，举人便调侃：“越抓越痒，越痒越抓；不抓不痒，不痒不抓。”江一川发亮的眼睛在泥巴脸上扑闪了数下，拉长声音回应举人：“先生先死，先死先生；不生不死，不死不生。”孩童应对得天衣无缝，举人为之一惊，愧惭地赶他的路程。江一川将串起来的泥鳅、黄鳝、鲇鱼扬在手中，喊住先生再来一轮对对子。江一川稚嫩地喊出了上联：“一串无鳞，鳝长鳅短鲇嘴阔。”满腹经伦的举人竞一时语塞，望着一身无鳞的三样滑腻之物，对不上乡间气息浓郁的对子，悻悻而去。且说这举人，平日里性格执拗，心理又特脆弱，死要面子，也正是籍了这些特性，心无旁鹜求取功名，才有“秀才”到“举人”的荣耀。此行在奔赴京城会试，欲登进士的路上，被一顽劣之童难住，他一路念叨江一川天真傻样给出的上联，也一直未有灵光一现的下联迸出。举人一路赶考一路腹吟，途径安徽淮安府一偏僻之地，找了个驿道上的孤栈落宿。店家相告说剩下的一间客房先前死过羁客，总是闹鬼。举人尽管心有所惧，但也只得别无他选地入住。是夜，举人在旅馆竟忧郁而亡，一命呜呼了。

           时光飞逝，36年之后江一川同样以举人之身赴京城赶考，途径安徽淮安府的同一客栈，掌柜已是店家的儿子。店家告诉江一川，36年前一个江西举人的非命。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从小胆大的江一川从容落宿。江一川和衣而睡，半夜三更，只觉一阵阴风吹来，蜡烛灭了，一个先生模样的人口中念念有词：“一串无鳞，鳝长鳅短鲇嘴阔”。江一川猛然想起这不是自己孩童时出给赶考先生的对子的上联吗？难道眼前绰影竟就是36年前的同邑先生？他醒过神来，随口对出下联：“两筐有壳，蚌大螺小蟹脚多”。暗影闻听，嗟叹一声跪在江一川的床前：“尔等莫不是江浒湾村那个摸鱼鳅的童孩？”同是赶考人，阴阳两相隔，江一川不胜唏嘘，暗影旋即遁形。会考过后返程，江一川找到店家，在客死他乡的赶考先生的坟冢前，带了一捧泥土，抛洒于周溪泗山，也算让他魂归故里，不再为难觅对子下联而耿耿于怀、阴魂不散。

            舅母失鸡上堂智审
       江一川在宁国府（今安徽宣城）为推官时，公正清廉、断案如神。这年回到家乡，去看望外婆，贤惠的舅母烧着柴灶，道着家常，说贵为官人的外甥真是没口福，本来要炖来招待你的肥母鸡昨晚被人偷了；说一川你可审得出谁是偷鸡婆？江一川让舅舅当晚叫来村上的人在祖祠集合，欲以鸡案来教化民风，同时也给外婆家一个体面。村上的百姓都好奇地来到祖堂，一睹比县老爷还要官大的村上外甥的仪表。江一川穿了推官上堂的官服，不苟言笑地让舅舅叙说了一遍失鸡的事理。村民都以为江一川会一个个验审，出乎意料的是，江一川只说了两句话：“鸡不是外村人偷的。偷鸡婆就在现场。退堂！”不少村民像是要等着一场精彩的戏场，不想锣鼓刚一响起，不待戏情一波三折地展开，戏中主角便粉墨下场了，这让观戏人生出满心的失望。村民别过身去离开祖堂，只听身后的惊堂木一声脆响，江一川厉声而斥：“偷鸡婆不要走！”那真正的做了亏心事的偷鸡老太婆那见过这阵势，当即吓得瘫软下来，这一切都被江一川洞悉。他也不深究，村民照常散去。当晚，舅母家的鸡婆被偷鸡婆蚀了一把米后，悄悄送回了鸡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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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马下马病逝故里
篾匠出身的江一川44岁进士及第，自此才踏入仕途。他在其位谋其政也仅仅只短短的六年。在他50岁时便身染重疴回家调养，七年后病逝故里。江一川的坟墓1960年代被盗挖。江一川六年间的仕宦生涯，先是在宁国府、温州府任推官。“推官”一职在明代专掌刑名，为正七品。一年半后，诏命进京，擢调刑部给事中，不到两年，又擢升为吏部都给事中。明代中后期的都给事中为正五品，掌管侍从、规谏、稽察、补阙、拾遗等事，职位说不上隆尊，但都是皇帝身边的近臣。2003年村上重修祖祠，江浒湾人在门楣上镶嵌“吏部都给事”的碑石，以耀门庭。

江浒湾村村址坐北向南，有吉祥“凤鸡地”之称。“左丞相、右夫人”一说中的“左丞相”，指江浒湾的江一川原是有出任丞相的运数的；“右夫人”，指的是江一川夫人汪氏娘家汪家山（今属土塘镇珠光村）。江一川所侍朝的年代正值江西分宜人严嵩担任首辅，履相之职。严嵩在历史上是一代奸相，权重皇室，败坏朝纲，风节峻厉的江一川慎绝朋党，正气凛然。江一川最终未能为相，在江浒湾村也有一个传说。相传江一川带兵在外效力大明江山，夫人汪氏那阵身体羸弱，渴盼夫君早日平安归来呵护她。一日一地仙经过江浒湾村，汪氏恳请指拨，地仙给出的堪舆之术是“挖塘造庙”。汪氏遵引，请人在府堂前深挖了一口池塘，在村后的黄冈山造了一座庙宇。第二年，丈夫江一川果真应验回到家中，只是不是“荣归”而是“哀回”——江一川得重疾被送回家来疗养。江一川当年的府堂早已废圮，只剩下门楼前两个斑驳的红石础案，府前的池塘一直水光潋滟，据说是江一川当年手植的槐树仍在岸边枝繁叶茂的。在都昌民间有“槐不过都”的说法，江浒湾的槐树却历经风霜仍在都昌大地撒籽相生，堪为奇观。黄冈山庙也早毁弃，村民忌讳原庙址有“败相”一说，2010年便在附近重修了黄冈山庙，寺庙的老址还会有附近的香客膜拜祈福。这个传说有两处得不到事实上的确凿印证，一是江一川终其一生是个文官，并没有带兵杀敌的武威。二是黄冈山寺在江一川进士及第的前四年，由汪夫人父亲汪大海等当地耆彦“佥谋重修”的。在《江氏大成宗谱》里存录了江一川嘉靖二十五年（1546）亲撰的《重修黄冈山紫庭祠记》，黄冈山祠的历史可追溯到晋朝一个叫黄紫庭的人，由他始建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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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川盛年奉旨回家调养，为感念其劳劬，明世宗特敕在江浒湾村口一里以外建上马墩、下马墩各一座，并令凡来回探视的官吏一律依例在此下马而入、上马而出，不可简慢，以示对江一川的礼待。相传在江一川病入膏肓时，皇上派有司前来抚慰，有司入村时依例在下马墩下马，尔后步行入江一川府第，达告皇上的恩慰。有司见江一川已是日薄西山之人，便生了轻怠之意，回程时没有依例步行到上马墩上马，而是径直在府堂前跃马而去。江一川在病床前听到家人相告，立嘱仆人策马而追，说有一信札要特呈皇上。有司折回来取江一川刚刚草拟的密封好的信札，回京后将此呈报皇上，第二天，有司被朝廷斩杀了。原来江一川的密信向皇上表达了自己不能为朝廷效忠的愧憾，也禀告了有司的不敬行为，并言“欺我如欺君”。江一川秉性峭直，由此也可窥察。

北宋词人贺铸在《青玉案·横塘路》一词中，写下了这样的感伤：“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雨时。”贺铸的“一川”烟草，抒发的是满腔愁绪。400余年后，鄱阳湖畔有一个叫“一川”的都昌人，在仕宦江湖来不及充分施展才华，其人生际遇便如烟雨中的青草，令人生出几多嗟叹，几许朦胧……

九江都昌发布文\图：汪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