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2年以来,每年的3月20日开始,鄱阳湖就进入了为期三个月的禁湖休渔期。鄱阳湖作为中国最大的淡水湖,渔业资源丰富,根据鱼类的习性不同,捕鱼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为了保护鄱阳湖的渔业资源,合理安排捕鱼方式,是每个渔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在此跟大家聊聊我所了解的“鄱湖渔事”。
生于鄱阳湖,长于鄱阳湖,可熟识鄱阳湖还缘于我外婆家就在棠荫岛。棠荫岛是鄱阳湖中一个著名的渔岛。自小时候起,我就有幸跟舅舅们一起见识过渔民们很多种捕鱼方式。
装钩,应该是最古老的捕鱼方法之一。
这种鱼钩宽约3公分,高约5公分,钩尾上系一根长20多公分的尼龙绳,再用几十、上百米长的尼龙绳连接起来,穿在竹蒿上备用。每年的三月份,湖水开始上涨,正是装钩的旺季,也是新年的第一次出湖捕鱼。渔民们把鱼钩磨得飞快,一蒿蒿地抬上船。每户都有十几蒿,整整齐齐在架在靠船头的舱内。撑开船头,点燃一挂爆竹,一声吆喝:开湖啰!几十条小划子一齐向湖中划去,然后在湖中占据各自的作业区。
装钩的船是清一色的小划子,后面一人荡桨,前面一人下钩。前面的工作称“做头功”,要掌握一定的技巧。下钩前要先看准水的流向,一定要横着水流的方向下钩。因为鱼有顺水、溯水的习性,鱼钩只有横着拦住鱼游的方向,才能有更多的机会钩住鱼。在鱼产籽的季节,要在有水草的前方下钩,因为鱼要到有水草的地方产籽。这些地方,地势相对较高,水流也平稳。下钩时要把钩从竹蒿上依次放入水中,不能让鱼钩缠绕。十几蒿鱼钩全部下完了,插上红旗做记号,可以先下锚休息,约一两小时后就可以开始排钩。这时,做头功的要俯身伏在船头上,两手把钩绳轻轻提出水面,查看是否有鱼上钩,若钩绳提得太高会惊动已经上钩的鱼。如果发现前面有鱼上钩,要慢慢上前,把鱼轻轻提悬,若鱼很大,挣扎得紧,绝不可死拽硬拉,否则就有脱钩的危险。得先戏弄几次,待鱼累了,用左手慢慢把鱼提出水面一部分,右手用事先准备好的大铁钩猛挖过去,大鱼被挖个两边穿,只好乖乖地被拖进船舱。
钩上的鱼都是大鱼。在产籽季节以鲤鱼、话鱼(鲶鱼的一种,体形较大)为主,平时则较多草鱼、鲢鱼、鳙鱼、鳜鱼、团鱼等。在装钩的旺季,每户渔民每天都能捕几百斤大鱼。那时候的销售渠道没有现在这样顺畅,一时卖不完的鱼都是宰杀加工,或腌,或卤,或薰,或晒。鱼肚杂大都扔了,只有鱼籽用大水缸装着腌起来。记得有一次外婆到我家做客,就是挑了一担鱼籽来,两蛇皮袋。鱼籽是放在锅里烘烤过的,一块一块,两面焦黄。从这些鱼籽上我们也可以看出国家实行休渔制的必要了。试想,如果这些鱼籽都孵成鱼苗,长成后可是数也数不清的鱼啊。
装钩这种原始的捕鱼方式在棠荫岛上也快失传了,年轻人都不想学,因为磨钩、下钩、收钩都有很强的技术性。再说,现在鄱阳湖的鱼也少了,装钩的效益也大不如从前。现在到棠荫去还能看到这种鱼钩,只是被静静地悬挂在某家老屋的横梁上了。
鄱阳湖最名贵的鱼种应该是银鱼。鄱湖银鱼以形如簪、色如玉、头扁肚肥、肉嫩味鲜著名,自古以来,就是皇家贡品。鄱湖银鱼四、五份开始产卵,约五个月性成熟,十月份正是银鱼最肥的时候,也是银鱼种群达到最大生物量的时候,自然也是捕银鱼的旺季。银鱼以浮游动物为食,
生活在湖水的中上层,喜群聚,因而兜风网是捕银鱼的最好方法之一。
金秋十月,在
都昌的后河颈、黄金咀、梅沙咀、塘口一带的鄱阳湖水域,一艘艘渔船扬帆启航,揭开了兜风网的序幕。所谓的风网其实就是一种拖网,网眼较一般拖网细密,长约百余米,高约三、四米,中部另缝有巨大的网兜。拖捕时,两船为一组,把拖网依次放入水中,两船扯起风帆,呈“八”字排开,顺风而行。拖网呈翼状张开,网中的银鱼往兜中聚集,只进不出。“兜风网”的叫法也由此而得。兜风网作业时,两船要紧密配合,用风帆控制船速,不得过快或过慢。过快有可能使网浮起来,过慢会使网吃泥。到一定时间后,可派一小划子前往网兜处,把兜中的银鱼倒入小划子,而大船可同时继续作业。兜中90%以上是银鱼,另有少许的鲹鱼、鳑鲏、针公、杂草等。
兜风网有近三百年的历史,随着挂桨机替代了古老的风帆,鄱阳湖上兜风网的景象也逐渐淡出了人们了视线。现在捕银鱼的渔船要小得多,拖网也没那么大,没有网兜,两艘船开着挂桨机,慢慢地把小拖网向前拖行,然后两船靠拢取鱼,与从前小有不同,但依然摆脱不了兜风网的影子。
鄱阳湖另有一稀有鱼种叫针公鱼。我“百度”了半天,终于弄清针公鱼学名“鱵(zhēn)”,鄱阳湖区称“针公鱼”或“针工鱼”。网称德安博阳河惊现大量颌针鱼,其实就是针公鱼。颌针鱼我国仅南海才有,比针公鱼大得多,二者风牛马不相及。针公鱼体细长,略呈圆柱形,下颌较长,针状,肉质细嫩,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等。鲜肉入药具有滋阴、补气、解毒之功效,主治阴虚内热、盗汗、五心烦热,久溃疡疮,不易收口等症。所以针公鱼算得上仅次于银鱼的名贵鱼种。
我所见识过鄱阳湖上最壮观的捕鱼场面,就是“兜针公”。
兜针公又叫“cao(
入声)针公”,赣方言中,这个“cao”字近似普通话中的“推”的意思。兜针公须夏夜才行。针公鱼喜欢群聚,又常跃出水面捕食水面上的飞虫,而飞虫又有夜间趋光的特性。聪明的渔民们就利用针公鱼与飞虫的习性,发明了夜间兜针公的捕鱼方式。
兜针公的网比船身稍宽,网口固定于船头前的水中。两个网兜分布于船头的两侧。兜捕作业时,渔民在船头的网口上方吊挂一灯泡,用船上的挂桨机发电。渔船在水面上快速行驶,蚊子、蠓虫、飞蛾等昆虫扑光而来,引得大量的针公鱼在水面上飞梭腾跃,追逐飞虫,不想全部落入了渔民们的网兜。渔民随时可以观察到网兜中收获的成果,当看到网兜中的鱼太多,就会把网兜扯起来,将鱼倒入船舱,然后系好兜口,再放入水中。
夏天,是兜针公的季节,一到晚上,棠荫、长山、下山及沿湖各地的上千条渔船,都集中在鄱阳湖的某一区域兜针公。只见上千盏渔火在湖面穿梭,湖中同时又倒映同样多的渔火;而夜晚,鄱阳湖与天上又是浑然一体,天上的星星与湖上的渔火相互交织,试想,这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你若身临其境,真不知是在湖上还是在天上。等天亮了,渔船纷纷靠拢岸来,每条船上都装满了银白的针公鱼。渔民们把针公鱼一担担地挑到村里的晒场上铺开晾晒,不一会儿,晒场上就成针公鱼的世界了。夏天日头大,针公鱼只晒大半个日头就有鱼贩子来收购。到下午,渔民们的针公鱼都变成了花花绿绿的钞票了。
以上可以算是鄱阳湖区最具特色的捕鱼方式。当然,还有电网、迷魂阵等等,这些捕鱼方式对鱼类资源危害极大,已经被法律所明令禁止。最近几年,放虾笼捕小龙虾、鲜虾的方式也由外地传入,给渔民们带来了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
各位若有兴致,到棠荫岛来,可以与渔民们一道,亲自体验一番捕鱼的乐趣,倒也不失为一种健康快乐的户外休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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