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相亲|鄱湖文苑 - 都昌在线，都昌人自己的网上社区

卡卡

四星会员

发帖: 1894

积分: 73850

贡献值: -6

都币: 0

在线时长： 10小时

注册时间： 2006-04-18

我的老家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06-04-18

相亲

    我的家，在江西，过了长江，还有一百里。
    那是个很落后的偏远农村，而且由于封建思想的影响，许多户里稍有点钱的人家，一到儿女刚成年，就急着给他们介绍对象，甚至有些人还攀比，看谁的儿子结婚早，就算家里经济不景气，也得挣个面子，左挪右借的也要把这事圆上。杰和我是同学又是同龄，17岁的时候他爷爷就给他介绍对象，说实在的，他也不想那么早就结婚，可是呕不过他爷爷，跟那个女的见了一两次面就把婚事定下来了。他曾祖父是个富农，在文革的时候没被铲掉，改革开放之后，他爷爷就做起了小生意，要知道，那时候我们村小店没两家，一千多户人口的村庄，日常的用品每天也要耗掉不少，而且他店里的货品也比较齐全，所以大多数人都去那里光顾，像那时候利润又丰厚，几年下来就成了我们村的富大个，眼看着孙子学校出来，年纪不大可个子也不小，就急着看曾孙，他爸在他爷爷的鼓动下，也催着他结婚，早点抱孙子。我挺为杰难过的，都是同时出校门的人，而他就要背上家庭的负担，简直就是受罪。女的更不用说了，早早的就嫁出去了，大多数人都以为女儿养在家没啥花头，找户人家嫁出去还能拿点聘礼。
    记得我满19岁那年，刚学了两年手艺，家里就急着给我介绍对象，我死活不同意，可我势单力薄，根本抵抗不了家里爸妈、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这群团伙的压制，实在没办法，我就假意妥协，先答应他们去跟那个女孩见面，然后我再找个借口推掉，心里的如意算盘就是这样定的。于是老爸就与说媒的商量，选了个日子让我俩见面，当时我也在场，在他们口中得知是邻村的一个女孩，是一个大队，和我同年，在外面打了两年工，其它的就不知道了。我提议，到时候约那个女孩出来，地点就选在公社学校前面的梧桐树下，时间就在明天上午，大概吃过早饭的光景吧。他们听了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这样决定下来了。而媒人还要连夜赶到女方家里，要不然她明天碰巧出远门了怎办，而且还要立刻动身。时值夜里，我和爸打着电筒把媒人送到村口，并叮嘱他路上小心。我们站在那里看到媒人走得很远就回家了。一路上我没和爸说一句话，当晚的月亮大的出奇，似乎象征着我这段姻缘的美好开端，可我心里就像知了飙歌，直闹腾。这时的地面已经起了露水，一阵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倒是比刚才清醒多了。回到家，我就倒在床上睡觉，可就是睡不着，心里念叨着明天该怎样去应付，就像一场战役开战在即，而士兵全没了，只剩下一条光杆司令。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外面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好像还哼着小曲，像是士兵唱的那首打靶归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妈在喊我，让我起床，说时候不早了。喊了好几遍我再起来刷牙洗脸，吃过早饭，太阳已经爬的老高，媒人早就在等我了，我正急着骑上妈从邻居那借来的单车，这时妈跑过来，往我口袋里塞了些钱，告诉我等会要是觉得那个女孩不错，就买点东西给她，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嘛，我嗯了一声就跟媒人上路了。我们顺着马路的一条陡坡溜了下去，像踩着风火轮一样的飞快，马路旁边的行人看到我们都用目光相送，直到看不见为止。路上的风吹起沙向我们扑来，可是并挡不住我们前进的步伐，我们像骑在战马上的英雄。上学的孩子一边走一边唱着那首小儿郎，不怕那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到了前面的岔口，我们就上了田径小路，这是前往公社学校的必经之路。由于小路狭窄，又弯弯曲曲，我们两人一前一后骑的很慢。
    骑了一段路，我向他搭起了腔。我问：“你跟那女孩子很熟吧”。
    “是呀，我老婆娘家跟她家靠的近哩。接着他亮起嗓子又说，我结婚的时候她还很小，那时候剪了个学生头，每次我去老婆娘家的时候她就过凑热闹。嘴巴也挺甜，见到我就管我叫姑爷，她知道我每次去都少不了带点礼物，可以讨点吃的，碰到我口袋里有糖的时候，我就捞给她一把。有时候就跑到我老婆那里，也是姑姑长姑姑短的叫，我老婆不厌烦就给他几块饼什么的。记得有一次，她裤子后面破了一块洞，我们就笑她，说她裤子是被男孩子戳破的。当时她的脸红的像红旗一样，她还大声说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其实我的裤子一开始只是磨破了一个小洞，我不想让人看见就老是用巴掌遮住，可是有一次走路不小心被石头拌了一下，惊慌之中手指头钩住洞口就拉大了口子。……然后他继续说，小姑娘现在长大了，留了一头长辫子。前两年出去打工回来之后，人也变得洋气多了，爱打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昨天晚上去她家里，还把她买的叫什么BB机给我看，那名字可真怪，两个拼音字母放在一起就是个名字。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呀，可比我们那时候好过多了……”。媒人唠叨着不知不觉离公社学校就不远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太阳躲进了云里，带来一丝片刻的凉爽。我看着路边稻田里的秧苗都长的好高了，每一颗都孕育着一份收获。这时，我仿佛也有一种繁衍下一代冲动的感觉。
    我们大队的孩子都在公社学校上学，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到了初中就要去镇上中学。当然我也不例外，小学五年也是在这度过的。还是青色的砖墙红色的瓦，只是比以前更旧了点，还有那杉树做的旗杆，已经被风雨侵蚀的变了色，与崭新的红旗相衬格外显眼。前面的梧桐树也长大了许多，叶子还是很茂盛。记得上小学时我和同学放风筝，经常挂到树枝上，不用多久，树枝上就成风筝集中营了。但这次来，我不是上学也不是放风筝，而是实实在在的相亲。
    到了学校的墙角处我们下了单车。看到她蹲在梧桐树下，媒人就借故说要走开一下，事实是为了不影响我们交谈。我把单车靠在教室的墙脚，锁在那里，然后向她走去。她看到我过去也站起了身，脸上从容地微笑着，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今天要见的人是我，就主动走过来并相我打招呼。你好！她用普通话对说。可能她并不知道我没有出过外，从来没说过一句正经的普通话。我吱唔了半天，才挤出一声：“嗨”。原本一点都不紧张的我，这时倒有点慌起来了。
    她笑了笑就改用家里话介绍自己，“我叫茶花，今年19岁”。
    我应了一声“茶花”，打断了她的话。
    “是这样的，我出生的时候正是谷雨那天。当时我妈还在采茶呢，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就回家了，我爸听说我妈不舒服，就从田里赶了回来。回到家时，接生婆已经忙开了，烧水拿啥的都是我婶婶帮忙！……之后，爸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茶花”。
    她又接着说：“我初中毕业之后就跟着表姐去了广州打工，哇！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繁华，平时我们在电视里看到的外面都有，什么高楼、公园……”。
    茶花的语气越说越激动，说到深处时还用手比比划划。我在一边听着她介绍外面的世界都入了迷，仿佛自己应经置身于其中，虽然有的地方她说的有点夸张。已经够了，我的眼前已有了高楼的影子在浮动，外面的繁华世界已经深深打动了我。太阳直直的照着我们，梧桐树的阴影已经拉向一边了，茶花也已经停下了她的自我介绍演讲。我感到喉咙很干，像灌进了沙子一样难受，就请茶花去学校的小店喝汽水，顺便在那坐了一会。喝完汽水，茶花说她要回家了，分手前我向她要了BB机号码，以后好联系。
    我目送着她回去的身影渐渐从我的眼睛里消失。再转过头来看到媒人正向我这边走过来，我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不要过来。我小跑着过去，拉起单车就往回走，媒人跟在我后面。一路上只有知了不停的嘶叫还有单车咯噔咯噔的声音，几乎是一口气的功夫，我们就上了马路。这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一张白纸，上马路后有一段上坡路，也顾不了那么多就嘿吱嘿吱地踩着单车爬了上去。我没和媒人说半句话，到村了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我回到家，妈正在唠叨着我怎们还没回来，也不知成了没有。看到我回来，就急切地问：“怎么样了，女孩子还可以吗，这么晚回来，聊了好久了吧“。我只字未提，只说吃了饭再讲给你听。我一边吃饭一边考虑又该怎么应付爸妈。不过这顿午餐还比较丰盛，看样子是特意犒劳我的。要是没让他们高兴，肯定这顿饭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正想着，老爸发话了：“怎么相亲来之后就不说话了？是别人看不上你，还是被鬼迷住了”。
    一听这话我就觉得不对劲，若再不交代，说不定还要受皮肉之苦。事到如今也只能铤而走险了。我鼓起勇气理直气壮地说：“太让我失望了，说句心里话。人长的不错，打扮的也挺时发，可就一点不好，不爱干净”。我知道，这一点就够说服两位父母大人。记得小时候，每次换上干净衣服，妈都会反复叮咛：“这是刚换的衣服，不要弄脏了，这人不爱干净，那和牲畜有什么两样”。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结局果然和我预料的一样。爸妈听到我这么说，着实都吃了一惊。妈接着我的话说：“这可不行，要是其它缺失还好，这不爱干净我可不喜欢。要么重新找一个，我就不信这个邪，这么大地方，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爸听妈这么说，也附和了一句：“嗯，重新找一个”。我心里就像在冷库里吃火锅，热了一截又冷一截。整个一下午肚子没好受，不知道是吃的太饱了的缘故还是怎的，挨到了晚上还得去医院取两颗消食丸。不然，连觉也睡不成了。
    就这样，这段亲事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了。下半年还说过一个，也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我推掉了。可我心里一直没把茶花忘记，她的BB机号码我记得牢牢的，心里想着她描绘的花花世界是什么样子，展望着未来美好的憧憬！走过秋黄，我又迎来一片白色的空旷，充满着无限的遐想！
    临近过年的前几天，村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整个村庄像被一张银毯覆盖着的摇篮。外面打工的人都陆续返乡了，一个个像满载而归的渔夫。每天都可以看到妇女带着孩子，站在马路旁边守候丈夫归来的景象。年迈的父母杀鸡宰猪等待着回家团圆的儿子儿媳，整个村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