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下雪了,还是下大雪,我就特别留意于天气预报,央视的、省台的、地方台的天气预报全都看了。之于未来的天气,除了久晴后的雨,或者久雨后的晴,一般说来我不是很关心,有时坐在电视机前,忙碌于家务的妻吩咐我看一下明天的天气,我嘴里答应了,眼睛也盯着电视机,但后来妻问及时说出的却多是猜想。
睡觉前又站在窗前,睁大眼睛往外面看了好一阵,夜空昏暗,看不见雪的影子,伸出手,也没有那种凉凉的雪花飘落的感觉。我盼望那纷纷扬扬的雪早些落下来,又担心那雪忽然间改变了计划,不肯来光顾我窝居的这个小城。
雪似乎是我一个久别的老朋友,他说他可能要来。
雪真的落下来了。早起的妻说,地上、树上、屋顶上全都白了。妻说,雪还在下。
只因为不想让妻说我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我才在被窝里多赖了一刻。起床后我来不久穿上棉衣,先是掀开窗帘向外面看了一眼,看见了白的地,白的树,白的屋顶,心里很是抚慰;又看见湿漉漉的路,心里又有些遗憾。倘若路上也是雪,走在上面的人便能听到脚下“喀吱喀吱”的响。曾经在雪地行走,我总是特意踩在没有脚印的雪上,快乐地倾听踏破雪原的声响。
雪在纷纷扬扬地下,没有风,雪花像春天的柳絮。我伸出手,雪花便落在我的手上,凉凉的很舒适。我有些诧异这种凉凉的感觉,我完全没有寒意,仿佛正是夏天。就像昨天,妻指着晾在外面的衣服上的一块冰说,冻了。那是楼上滴下的一个水滴,我想出一个成语:滴水成冰。但我看那块冰却像是一滴凝固的烛油。
我拿出电话,给女儿发了一个短信说,下雪了,天冷,注意别冻了手。片刻之后,女儿回了短信,恨恨地说她在的那个鬼地方没下雪。我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电话关机了,我再给哥打个电话问母亲,哥说母亲被姐接到景德镇去了,已经去了好些日子。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常到外面工作的儿女家小住。
楼下的停着一排小车,车身上积了厚厚的雪。一个年轻的父亲,正在用车上的积雪和他四五岁的儿子打雪仗。年轻的父亲似乎很认真,将一个又一个小雪团轻轻的砸在他的儿子身上,他那个儿子更是起劲,捏了一个又一个“雪弹”向他射击。
路旁的樟树和柏树上的雪一团团的,夹在青翠的绿叶中间,绿的更绿,白的更白,很是养眼。曾经看见有人把这样的景象称之为“天堂的棉花”,我想用另一种比喻,搜肠刮肚想了很久还是不得满意,只觉得像是五月里的盛开的一树一树的栀子花。我家乡下的院子里曾经有那样一棵,栀子树蓬蓬的,五月里盛开的时候满院芳香。我不自觉地嗅了嗅,清新的空气里真有一种芳香,没有栀子花香的浓郁,是一种淡淡的清洌。
一朵又一朵雪花飘落在我的衣服上,真的是花,无论大的小的全是六角形的图案,晶莹晶莹的,有的很飘逸,像是糖画艺人在玻璃板上作品的缩微版,有的很敦实,像是风调雨顺年景农家收获的新粮。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这样一句话,说千千万万的雪花不能找出两个完全相同的。我想印证这句话,便凑近了去看,却没想到呼出的热气把它融化了。
我忽然想起曾经在黑夜里看过的另一种雪景,那次坐在车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行进的车灯的光柱里,漫天的雪花像是无数的星星扑面而来,同车的人都说,好似乘坐宇宙飞船行驶在太空。
白茫茫的雪花,静悄悄地降落。
我站在阳台上,本想和曾经的文人雅士们一样赏雪,但我赏不出那种冰肌玉骨的情感,也赏不出谁主沉浮的豪迈。我不想勉强自己附庸风雅,我就这么的看雪吧。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这是谁的诗句。我知道诗人的意思是白雪覆盖的茅屋更显得贫寒。“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那是谁的歌句,我知道歌者唱出的是大雪纷飞时的饥寒交迫。我面对茫茫白雪,却怎么也产生不了那样的感觉。
生活富裕了,心里知足了,看雪便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