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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明然||长篇小说《湖都》连载】第三章:大湖深处(1、2、3、4、5)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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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芗溪乡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楼主  发表于: 2017-08-22


1981年的夏季,明辉自从在那天上午从邮递员的手中接过了分配通知书以后,便一刻也没有耽搁,兴致勃勃地带着报到证去了离家四五公里远的蓝丰镇中学报到。他一路都在想啊,我现在是一名中学教师了,真是太幸运了。可是,令明辉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去了蓝丰中学报到之后,蓝丰中学的校长于鸣笛却是这样告诉他说,他被分配到了镇里的白水小学任教,于校长还特意叮嘱明辉,接下来他就只要等到八月的二十八号直接去白水小学找那里的负责人冯长海校长,在冯校长那里报个到,然后就上岗是了,并说学校已经跟冯校长打过招呼了,明辉就可以不用再来来回回地去跑那些冤枉路了。明辉听了于鸣笛校长的话之后,内心里不由犯起了一股酸涩的味道,有了一种深深的失落感。原来,自己到头来只是当了一名乡村小学的教师,一名真正的、不折不扣的孩子王。尽管明辉的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自己终于有了自己的职业,能够脱离家庭及父母的庇佑完全独立起来,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呀?
二十世纪的一九八一年的八月二十八日,那可是一个特别值得明辉永远记住的,令人永远难忘的美好日子。
就在那一天的早饭后,明辉便背着在前一天就收拾好了的简单行囊,徒步去了离缃溪足有十多公里外的蓝丰镇白水完全小学,当了个名副其实的农村孩子王。想当年,刚刚走上讲坛的明辉,眼睛里当真是汪结了满眶的期待,内心中也深藏着对明天无比的美好憧憬与向往,豪情万丈。思量着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让他可以尽情地放飞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长久愿望。
那天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明辉好不容易来到了白水小学,找到了哪位名字叫做冯长海的小学校长并讲明了来意。冯校长很是热情地帮明辉将行李接了过去放在了办公室里的椅子上,转过身子去又倒了一杯开水给明辉并说道,欢迎明辉老师来我们白水小学工作,我们今后就是同事了哈,我老了,今后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啰。走,我带你去认认人,熟悉熟悉学校的情况。说话间,冯校长已经转过身去就迈出了办公室的门,明辉斑点也不敢懈怠地赶紧就跟了出去。趁着这个机会,明辉站在办公室的外面打量起眼前的这座白水小学来。
原来,白水小学的校舍是由前后两栋不同的民房构建而成的。两座房子的中间是一座颇大的院子,院子里种着菜蔬,冯校长告诉明辉说,那是他自己种的蔬菜,以后哇,就由他们两个人来种了,他就可以稍稍变得轻快一些了。明辉赶紧地回答道,校长,以后你就歇着吧,种菜我可是把好手,地里的农活没有我不熟悉的,你就放心了,好吧。冯校长乐呵呵地说道,那好啊,那我以后就看你的啦……
穿过那座院子,明辉跟着冯长海来到了学校后面的那栋校舍的教室里。教室里正摆开了桌子坐在那里跟学生们登记报名呢。冯校长冲老师们喊道,大家都暂时停一停手头上的事,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面前的这位呢,就是新分配来我们白水小学的明辉老师,大家欢迎欢迎。听了冯校长的介绍,老师们纷纷离开座位朝明辉围了过来。一位身材高大且走在前面的较为年长的老师,一脸的络腮胡子被刮过后,露出一脸的铁青,给人以一种特别刚毅、果敢的感觉。他大声地对明辉说道,我叫冯功奇,是白水大队芦家园小组的,今后能与你一起共事,也是一种缘分了。欢迎哈!冯校长忙打住冯功奇老师的话头说,还是我来介绍一下得啦,你们都坐回去吧,学生们等着报名呢。
于是,冯长海校长逐一地把那学校的老师给明辉介绍了一遍:冯棕信老师,大家都叫他䦆头;余安蚮老师,大家都叫他牛佬;余氨星老师,大家都叫他九斤也叫他生姜;这位女老师名字叫做艾梅的,不过她可是个有来头、有背景的人的人,你以后可别没事尽招惹她啊,到时候吃亏上当的肯定是你。明辉听了冯校长的话,顿时窘迫的脸上通红,急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他那害羞的样子把众人都给逗乐了。
就这样,明辉在一种很是轻松、愉悦的气氛中融入在了白水小学这个大家庭之中。不过,在几十年后,明辉每每想起他在白水小学的那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总是在不经意地感叹道,他原本不是想自己能在白水小学干出一番大事业出来的,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意义,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从他踏进白水小学的大门开始,便应该是他如水生活岁月的开始,要怪也只怪明辉当初并未曾感受到生活的真实而已。
如今,站在窗前回想过去的岁月,明辉慨然喟叹道:没想到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两鬓已经凭添了如许的白发,额头、脸庞上早已爬满了数不清的沟壑,河川纵横。自己当初的豪情已经被身边如水的岁月给挥霍殆尽了,青春的棱角也早就被这如水的岁月磨光磨平啰……现如今掐指算来,时光已过去了整整三十几个春秋了。
明辉依稀记得:白水流觞看舍北,团山拱秀笑塘东。那是已故的余敬炳老先生当年写在学校大门两侧的一付对联,他一语道尽了学校周边的风物。一弘清泉水自团山潺潺而下向南流淌,注入学堂门前的一口池塘之中。之后,又漫过水塘南面的隘口,溢出池塘哗哗的继续前行,一路唱着欢歌扑进母亲——鄱阳湖的怀抱。由于池塘水质清冽、明净,塘可鉴底,故池塘名曰“白水塘”。“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朱文正公的千古名句似乎在这里找到了强有力的注脚,让人不信也得信,非得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可。塘沿有几道用木桩架起的青石板栈桥,高低错落地伸入塘中,那是村民们用来洗衣、洗物用的“码头”,石桥的板面也早已被揉搓得润圆而失去了光泽。几树古樟,翁郁葱笼,傲岸耸屹塘边见证着生活的风雨沧桑,用年轮来圈点这去留在白水塘边的人生书写。
每天清晨,明辉用脸盆装了换洗的衣服来水塘边洗,石板往往早被村姑村嫂们占满了,便得耐心地等待别人洗好了之后腾出来的空位子插进去再洗。日子长了后,一位名叫月华的村姑脸上荡漾开青春的笑容,挺大方地对明辉说:“你这么个大男人,每天都来和我们妇银们争搓板,真不像话!你赶紧把衣服都放在这里,我来帮你洗吧。”每逢这样的时刻,明辉便臊红了双脸,陷身在大家异样的目光里,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他真恨不得立马跳进水塘去,潜入水底下去把自己给深藏起来……。
每天傍晚放学后,明辉都喜欢带上一本好书去白水塘边,在那里斜倚着老樟,坐在隆起的树根上漫不经心地读书。但是,到底书中的内容他能够记下来多少,恐怕明辉就是到了今天自己也搞不清楚。明辉只记得在夕阳下,黄昏里,雾霭中,看塘东、塘西和湾里,小村之间被从层层叠叠屋瓦的缝隙中,渗透出来的丝丝缕缕的炊烟连成了片,弥散开来朦胧和雾化了小村的全部,给人一种沉寂的美感。不时地有农人扛着木犁、挑着谷箩从身边走过,脚步是夯实而有力的咚咚。牧儿散骑牛背,斜吹短笛,笛声悠悠,又给静谧的小村注入了蓬勃的活力。
在白水的一年,与明辉一起扛班的是个名叫冯棕信的民办老师,明辉在一般情况下是叫他䦆头的,不过,一旦他与棕信掐起来的时候,则常常骂他是个癞痢子。其实,棕信头上就根本没有生癞痢,只是他的性格特别倔犟,有点像癞痢子的脾性罢了。明辉跟棕信俩搭伙带班倒是蛮协调的。明辉带语文棕信上数学,他们俩上课几乎不用功课表,每人半天地轮流转,用他们当时的话来说,那是叫做打铁,一人一榔头顺着过。最有趣的是有时棕信中午不回家,便约明辉一同去二里外的程家坡上,上供销社设在暖湖大队的分店去买饼干来当午饭,买过之后,就在路边的凉亭之中坐下来吃,边吃边聊。可惜的事亭子里并没有水喝,两人干得要命,便又只好回到学校来寻水喝。晚上,常常是明辉一个人在住校。晚上,明辉一个人孤坐在煤油灯下,准备好明天要上的课和批改完当日的学生作业后,便拿出画画的水彩盆子来,铺上纸,信马由缰地涂画起来。明辉画得最多的应该是是飞燕与莲荷的图案了,虽然明辉画出来的东西是形似而神非,但足以让他打发那乡村冰冷长夜里的孤独与寂寥。
第二年秋天,明辉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白水小学,亦悄无声息地去了蓝丰镇上的中学任教。这似乎对于白水小学来说,它并没有在明辉的心里留下什么值得回味的记忆。明辉常常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是白水漂洗了他,还是生活原本就如是,让他只觉得岁月就如同面前的白水一样,匆匆地流过,恬恬淡淡地悄然流逝,也不知道这生活是有味还是无味了,因此,他也就只好在那无味的生活中去寻找它的味道了。不过,明辉在白水小学的那一年时间里,他最大的收获不是教学上的工作成果,而是他赢得了真挚的爱情,成功地俘获了一颗少女的芳心。


按照于鸣笛校长的话来说,明辉是在下面的村小学校接受了一个学年度的教育教学工作锻炼,并且经过老师的集体评议,说他的教学效果很好,方法也比较成熟,因此,蓝丰中学的领导便在一九八二年的秋季开学时,将明辉从白水小学抽调回坐落在印湖边上的蓝丰中学任教,担任初一(2)班的班主任。就这样,明辉在感觉上似乎是找回了那个曾经失去了的自己。
湖名印湖,其实它是东鄱阳湖上的一个较大的湖汊。只因其形状犹如古代的一枚印章,故人们美其名曰“印湖”。蓝丰中学就座落在印湖的脚下,一个叫做庙咀的半岛上,与缃溪乡的彦湾村隔湖相望,遥相呼应。
那里曾经有座庙宇,不知是由于什么原因,后来被人们给毁掉了。再后来,蓝丰镇上的冯氏族人便在庙宇的原址盖起了一座祠堂,因此,一千几百年来,庙嘴上就成了蓝丰镇人冯氏一脉的朝圣之地。刚解放时的那几年,百废待兴,一切都得要从头做起。在大办教育的新浪潮中,冯氏宗祠被政府没收、充公了,在里面办起了蓝丰中学。
庙嘴上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既远离市侩的喧嚣,又临水而栖,碧水清波,柳染烟霞,环境清幽,师生们在校园里学习生活几乎不会受到外界的半点尘扰,当年,明辉在蓝中教书时,就住在老祠堂西边厢的楼上第三间房里,与夏老师邦华先生比邻而居。
祠堂是一座势相庄严,规模宏大,巍峨峻伟的精美建筑,大门的门楣上方镶嵌有一块镌有“大树遗风”的青石匾刻,字体遒劲,刚柔相济,势若龙飞在天,凤翔其上,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势漫溢而出,给人的心灵以无声的深深震撼。
“大树遗风”,指的是大树将军冯异的家风。
提起“大树将军”冯异,那可是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大树将军”原本不是冯异的封号,而是他手下的士兵们送给他的一个雅号。东汉开国时期,那些跟随刘秀的开国将领们,经常在征战的间隙里,聚到一起来聊天扯闲话,他们拉扯的话题无非都是些自表战功,胡扯海侃,尽吹牛皮的把戏,只要每到将领们争功论能,争论到不亦乐乎的时侯,冯异总是微笑着一个人默默地躲到大树下面,懒得听同僚们瞎掰乎,因此,他就得到了士兵们赠送的一个“大树将军”的雅称。
“披荆斩棘”这条成语,就是在大树将军冯异的身上衍生演变而来的。东汉初期,光武皇帝刘秀曾经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称赞冯异说,在关中平定赤眉的时候,是冯异一路为我“披荆棘”,这才助我平定了关中的,于中兴大业来说,冯异是功莫大焉啊。“披荆棘”一说,原本是刘秀夸奖冯异征战之功的,后来被人们逐渐演变为“披荆斩棘”这么一句成语,用来比喻在前进的道路上扫除障碍或克服困难。
从前,明辉他们小的时候经常来祠堂里玩耍,也曾经听老辈的人们告诉我们说,冯氏祠堂原本是徽式前后三进两层的砖木建筑结构,祖祠中红岩铺地,庭堂相牵,廻廊相连,登上前堂的游庭,便可以在祠内环游,跑马观灯、看戏,一点也不耽误。祠中的廊柱以及窗棂、隔扇上面,全都雕刻满了花鸟虫鱼和飞禽走兽的图案,并且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祖祠前后的照梁上,则雕刻有不少历史人物故事的画卷,旨在教育家族的后代子孙,一定要懂得“树德立身束己,晴耕雨读持家,谦虚谨慎做人”。在祖祠的前、中、后堂上,不时会看到挂有“大树堂”、“四德堂”、“树德堂”、“竖德堂”等鎏金大字的匾额,堂中粗大的堂柱上则挂有“大树将军第,兄弟翰林家”;“凌云怀祖德,大树溯宗功”;“大树家声远,凌云世泽长”等等的对联,不一而足。
人们似乎可以从祠堂内那些悬挂着联话或匾语中,窥见冯氏族人一贯坚持秉承其祖上谦恭、和善、擢让的优良家风一斑,在云天深处的鄱阳湖上不断繁衍、壮大,植下了一种良好的人文风尚,流传至今未变。
在蓝丰,素有南祠北庙之说。
南祠,指的就是庙咀上的冯氏老祠堂。而北庙呢,则指的是坐落在读书畈上的“五老爷庙”。庙里供奉的是冯氏家族南宋时期的后裔,声震朝野的江西名儒冯椅以及他的四个儿子冯去非、冯去辨、冯去弱、冯去疾五人的塑像。
冯椅自幼聪颖敏捷,爱好读书。他的一生是治学严谨,勤于著述的一生,并且他尤其善于注解那些经史类的书籍。在他的身后留有《太极图》《孟子图》《孝经辑说》《厚斋易学》《尚书辑说》《丧礼小学》《西铭辑说》《孔子弟子付传》《冯氏诗文志录》等200余卷遗世。
冯椅,他于绍熙四年高中进士,后受命出任德兴尉,继又调任江西转运使,就在他任江西转运使的时候,忽然萌生了退意,遂毅然决然地回到老家读书畈专心课子,闭门读书,终成我国南宋时期有名的一代大儒。村名读书畈,便是得益于此也。冯椅的家教甚严,督课亦紧,对四个儿子从小就严格要求,不仅要教授他们以四书五经,还要传授他们以忠、信、孝、义等常识,使得他们日后都能够学有所成,德才兼备。于是,他的四个儿子在学成之后,尽皆出仕,步入朝廷为官,执掌朝纲,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益于世,为世人所称道。
特别值得人们称赞的是,冯椅在教学的实践中积极总结经验,通过认真地思考,大胆地提出了“弟子择师习其学,师择弟子传其功”的倡议,开创了我国历史上的一代读书新风。
由此可见,在鄱阳湖边这块叫做蓝丰的土地上,有着深厚的历史与人文底蕴,她的上空盎漾着浓郁的读书学习的气氛,是一个难得的,读书人的天堂。
如今,蓝丰冯氏家族的老祖祠已经被淹没在岁月的历史长河里不见踪影了!
记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初期,我刚被分配来蓝丰中学教书时,那时候,老祠堂的第三进尚在,只是过去的戏台和神龛等设施已经被拆除殆尽,空出来的地方当做了学生的寝室。
明辉虽然是在蓝丰出生和长大的,但是,老祠堂留给他的最初印象跟他住进来之后的样子并无二致。打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老祠堂那里是个很不错的学校,并且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够进入到蓝丰中学读书。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随着1969年的城镇居民下放政策的执行,明辉跟随母亲和二哥、细姐一起被下放回到了缃溪老家定居,离开了蓝丰镇。接着,又在1976年的春季,随着县域行政区划的调整,原来的蓝丰公社被拆分成蓝丰和缃溪两个公社,明辉一家便自然地成为了缃溪公社的社员,于是,在那年的秋季,明辉只能按照就近入学的规定,在新创办的缃溪中学就读了,从而失去了进入蓝丰中学读书的机会。
其实,老天总是眷顾那些有缘、有份人的。没想到在几年后,明辉竟然成了蓝丰中学里的一名语文老师。在蓝丰中学工作的那些时日里,明辉每天总是在祠堂里忙忙碌碌地窜进窜出,与学生们打成了一片。时不时地在课余时间跟学生一起滚在灰里土里,打篮球,跳沙坑,忙得个不亦乐乎,几乎忘了自己是他们的老师,常常招来老教师们善意的调笑。
每天晚上在备课之余,明辉都习惯性地写下当天的日记,这样的好习惯他一直保持到离开讲台一、两年之后才中断,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可惜了。对于那些个旧时的日记,明辉曾经认真地坐下来,专心致志地用铁笔蜡纸给刊刻、油印了出来,并将那些油印的宝贝装订成册,留作了纪念。记得册子印出来之后,祖福和上忠等人还要过去看了一段时间,明辉心里还老是害怕他们给弄丢了,只要一见着他们,便总是叮咛个没完。总之,在蓝中教学时光,永远镌刻在了明辉的内心深处,是无论如何也涂抹不了的。
好些年来,明辉虽然很少去蓝丰中学了,但是,他的内心里是牵挂她的。尽管蓝丰中学比明辉的年纪大了不少年,但是,蓝丰中学一路走来的发展历程,明辉还是了解得比较全面的。
蓝丰中学,是在1951年创办的“县立蓝丰小学”的基础之上过渡过来,于1957年正式在冯氏祠堂成立起来的一所农村初级中学。在她一路走过来的六十多年时光里,既有辉煌的发展史,也曾经深陷在迷惘的漩涡中不能自拔。但是,不屈的蓝丰中学人,他们的骨子里自有一股读书人的高洁与豪气。他们开始在新的条件下,思考着要借助蓝丰这块土地上深厚的历史文化,丰富的人文蕴涵来促进当代的教育教学工作,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我们期待着新的奇迹发生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让蓝丰中学这棵近百年的老树,在教育的行列里焕发出新的生机,取得新的骄人成绩。
徜徉在古祠堂的旧址之上,看一排排崭新的教学楼宇耸立浩瀚的鄱阳湖畔,沐浴着醉人的清风,焕发出蓬勃的青春活力,明辉不由得意念蓬生,感从中来,他自顾说道:过去的祠堂,今天的学堂。人们有理由相信蓝丰中学人,他们一定会“不忘过去的祠堂,牢记曾经的辉煌”。着力深挖学校的人文与历史,用心锻造和书写出蓝丰中学在发展、变革时代的新篇章。
明辉记得刚来蓝中时,学校除了一栋鸽笼式的教工宿舍兼行政办公楼外,就是以上提到的老祠堂和一排简易人字樑平房做成的教室。祠堂的正殿及两边的厫间做了男女学生寝室,前头两边厢房是教师住房兼办公室。
那时,当明辉扛着铺盖等一应用具来到房间里时,这才发现房间是洞敞的没有房门,关锁不了,整个房间内除了两个架子搭了几块板板搭铺外,连个凳子都没有,更别说是椅子了。为这事,明辉径直去找了校长一回,校长答应三天后一定解决它。明辉也许是因为少不更事,也许是因为心高气傲,就在校长答应解决问题的时限过去之后,他便再次找到了校长,明辉见校长最终没能够解决问题,便气愤地一抬手,就要把校长的座椅扛到自己的房间去,教导处的冯主任上前阻止明辉,被明辉给狠狠地顶了回去。回到房间后,明辉的心下仍是愤愤不平的。就因为这事,明辉有一段时间赌气不在学校住,跟校长对着干。每天起早摸黑地赶回三公里外的家中去住……
明辉二十周岁生日的那天,艅艎村夜里有电影看。为了给自己庆贺生日,明辉晚上故意点上油灯,铺开课时计划本,摆上学生作业在案头上,制造出了一番备课、改作业的假象,然后半掩上房门,偷偷翻过学校的院墙溜出去,一个人跑到艅艎村去看《快乐的单身汉》与《月亮湾的笑声》这两部电影。没承想晚上校长查岗,发现明辉不在房间里,看摆设却又像是临时离开似的,因而,他在全面查完岗之后又来复查明辉的房间,仍然没有见到明辉的人影,于是,他就找隔壁的邦华老师打听明辉的去向。邦华随口猜说明辉是如厕去了。校长不信,索性在明辉的房里坐下来没走,干起了守株待兔的勾当也要逮到明辉弄个清楚。等明辉看完电影回到房里时,校长严肃地问他干什么去了,明辉便说是上厕所去了。校长幽默地对明辉说道,你是蹲得么事厕所呢?这一蹲就要蹲三、四个小时呢?你不是想在厕所里呆到过年吧?你别打哈哈,赶快从实招来,要不然我准得按规定罚你。明辉见这事是再也瞒不过去了,只得涨红着脸老实交代了说,今天是他的二十岁生日,为了庆祝一下,便偷出去看电影去了,所以违反了纪律。校长听了明辉的陈述后,严肃地对他说,今天情况特殊,就不处罚你了,下次可别再犯纪律了。明辉连忙点头称是。最后,他如释重负地赶紧端起油灯送校长下楼去……
在蓝丰中学的那段时间里,明辉开始养成了坚持用诗歌写日记的习惯并逐步喜欢上了写作。但那时,与其说明辉是在写诗,倒不如说他是在用长短句式的文字记着流水帐更为恰当。因为,即使在几十年后的今天来对明辉说,他也尚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能踏进诗歌殿堂的大门,与其说那些长短不同的分行文字是诗还不如说是散文来得忠肯些。虽然近些年明辉也偶有小诗见诸报端及刊物,但终是不如明辉意的。明辉在蓝丰中学的时候,就曾经暗暗地立下过誓言,他一定要成为一名学者、作家的,可最终他离开了蓝中,他的梦想亦被生活的现实给击打得破灭了。
不过,在蓝丰中学的那些日子里,最如明辉心意的一件事就是他终于跟心爱的人儿结婚了,他们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从此,明辉开启了他人生路上的另一番倾情书写。


正当明辉沉浸在生活的甜蜜之中,积极地投身教育教学的探究行列之时,现实的打击正悄然从他的头顶降落下来。
1983年的5月,正当明辉与汪静颖沉浸在就要当爸爸妈妈的喜悦之中的时候,汪静颖突然病倒了。那天,医院的吴院长把明辉叫到了一边,低声告诉明辉说道,明辉老师,我建议你立刻将你的妻子转院去湖都县人民医院治疗,在我们农村的这个小医院里,医疗条件和技术根本就跟不上啊,你不能误了你妻子得病期,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一身两命啊。明辉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妻子心急如焚。他是既担心妻子的病体,又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无奈之下,他请吴院长给他开具来了一封汪静颖需要转院治疗的证明,果断地跟学校打了一份请假报告带妻子去湖都县人民医院治病。
于鸣笛校长在接到明辉的请假申请以后,详细地询问了他妻子汪静颖的病情,他细致地叮嘱明辉在医院一定要耐心照顾妻子,并再三告诉明辉说,教学上的是他就不要再操心了,学校会派人顶替他的岗位,会对他有个很好的交代的。学校交给明辉目前的任务就是好好照顾重病中的妻子,争取早日治愈归来。
就这样,明辉陪着妻子踏上了与病魔斗争的征途。明辉带着重病中的妻子转战湖都、南昌、上海等一些大中型的医院,四处求医问药,仿佛间,有几近两年的时间就糊里糊涂地溜过去了。汪静颖在南昌大学一附院肿瘤科住院的那些日子里,明辉收到了从上海《梦雅》杂志社寄来的一封退稿信。明辉在退稿中抽出来一封编辑写给他的信来细细地读了下去。在信中编辑告诉明辉说,《他和她》这篇小说的建构很好,小说的文本性很强,人生的况味也很是浓郁,但是,有一点必须提到的是,希望作者能在文学语言的口语化,口头语言的文学化方面加以认真的习练,希望作者能够在将小说的文稿修改完成之后之后再投,同时还说了许多鼓励作者的话在上面,明辉读过之后内心甚是感动,他将编辑老师的勉励信给汪静颖也看了一遍。汪静颖细声地对明辉说道,老公,你可别辜负了编辑老师的一番心意,认真地修改好这篇小说,这也是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的最好纪念。
于是,明辉常常在晚上等妻子睡着了以后,便在汪静颖的脚下掀开被褥的一角,坐在那里用心地修稿和誊写《他和她》的小说文稿,经过近一年的几番修改和誊写,在1984年的初春,明辉终于将《他和她》的小说文稿修改并誊写完成了,看着眼前厚厚的一摞文稿,明辉打不定主意是寄出去呢还是不寄出去,因为明辉已经带着文稿去了一次邮局,邮局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像他这样的小说文稿寄出去必须寄挂号信才稳妥一些,可这封信寄出去是要贴四角八分钱邮票的,这一下就难倒了明辉这个英雄汉。
在那时,面对住院的妻子,明辉是一分钱都恨不得要把它掰开来使用才好,他发誓要倾尽全心全力照顾汪静颖,一定要治好妻子的病,他哪里舍得一下子用48分钱去寄一封不知前途命运的信啊?
汪静颖见明辉为了手上的小说文稿犯愁,便耐心地劝导明辉道,我这个病不是你手上的48分钱就能够治好的,到不如你把他给我寄了出去,也许我们今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听了妻子的一番说话,明辉咬咬牙,毅然地去了医院门口的邮局,狠狠心将文稿给《梦雅》杂志社投寄了出去。
自从明辉将文稿寄了出去之后,他已然不再关心它的命运了。他已然将心事全部用在了对妻子的身体照顾上,仿佛,与文学的追求来说,这已经是与他无关了。
等到明辉携妻子从医院回来,时间已是1985年的夏天了。当明辉再次踏进蓝丰中学校门以后,老校长于鸣笛已经被调离了栏中,新任的校长就是原来的公社教育专干程晓才老师。当明辉找到程校长说他的妻子也已经重病治愈回家来了,他也已经不再需要请假可以来学校上班的时候,程校长告诉明辉说,你的编制已经不在蓝丰中学了,就在你带妻子在外治病的那段日子里,中小学进行了大分家,你的编制已经被分到蓝丰中心小学去了,你可以去蓝丰镇医院后面新成立的蓝丰中心小学报到,校长你是认识的,就是以前学校的教导主任张智道老师,你这个人也是他点名要过去的。
听程校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明辉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赶紧告别程校长,去了蓝丰街上的蓝丰中心小学,找到了张智道校长。张校长一见明辉来了,赶紧让明辉坐下说,你妻子的病体已经全好了吧?应该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明辉说道,学校领导的关心啊。我刚刚听程校长说我的编制被分在您这儿来了,我是来您这儿报到,请求上班啊。
张校长忙不迭地告诉明辉说,是呀,你是我特意抽调过来的呢,明辉。我实话给你说吧,这第一呢,中小在筹建阶段,任务不重,正好让你有时间在外面照顾你的妻子治病,二来呢,你是全公社少有的师范毕业生,我需要你能来帮帮我。这一段时间呢,全乡的教学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留在中小协助我搞好校舍的筹建工作吧,等到了下个学期再来重新分配你的工作,你看行不?明辉赶紧回答到,张校长,看您说的,我服从您的安排就是。
说话间,张智道校长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份大的邮寄的信封对明辉说道,明辉呀,这是我从中学给你带过来的一个邮件,里面好像是本书,今天就物归原主了,我一直也没有拆开看过,你今天就拆开来让我也看看是本什么书吧?明辉笑着接过书去,“嘶”的一下就将信封给撕开了,明辉拿出里面的东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本当年五月份的第五期《梦雅》文学杂志,明辉一看目录,自己之前在医院投寄的短篇小说《他和她》竟赫然在列。他苦笑了笑对张智道校长说道,张校长,这是《梦雅》杂志社给我寄来的一本样刊,上面发表了一篇我的短篇小说《他和她》,如果你愿意看的话就想留下来给你看,以后你只要还给我留在家里做个纪念就行了。我如今已是背负了两三万元的债务在身上,哪里还有那种闲情去写什么小说哟。说吧,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再无一句的言语了。
张校长劝导明辉道,明辉呀,你莫急。你们夫妻还年轻,会有你们的好日子过的……
1985年秋季开学的时候,张校长找到明辉说,根据学校的分工,他被组织上分配到靠近鄱阳县曼家湖边上的大山大队小学任教五年级的数学课程。听了校长的安排,明辉二话没说,立马回家打点行装就去了大山小学上班。明辉到了大山一看才知道,原来学校就座落在一个叫做读书畈的村口并且紧邻着村委会,是一座由过去的庙宇改建而成的一所农村的完全小学。学校的前身是一座冯氏族人的家庙,里面供奉的是读书畈人的先祖冯椅以及他的四个儿子,人们一般管这座庙叫做五老爷庙。庙前广场的路边有一口池塘,村民们都管它叫“墨香塘”。
明辉自从来到了大山小学以后,他就住在学校照壁后面的拖步间里,他有事没事就爱琢磨“读书畈”与“五老爷庙”的关系。特别是他对“读书畈”这一别致的村名来历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心,对五老爷的神秘充满了崇敬。他常常在想啊,读书畈、读书畈,故名思义,读书畈应该是个不受外界干扰,潜心读书求学的好地方。于是,明辉趁着在大山工作的机会,认真地对读书畈的人文历史开展了一番行之有效的研究,终于让他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原来,读书畈是南宋时期的湖都学者,一代理学名家冯椅先生的课子读书之所。冯椅,字仪之,一字奇之,号厚斋,是一位学者型的教育家。
冯椅自幼聪慧,生性敏捷,酷爱读书。不但博学多才,而且一生著作颇丰。宋光宗绍熙四年(1193)冯椅考中进士后,先授德兴县尉,后官至江西运干、国子监祭酒等。继而弃官归里,授课讲学于桑梓并致力于著书立说。他一生著作等身,著有《太极图》、《孟子图》、《尚书辑说》、《孝经辑说》《诗辑说》、《论语辑说》、《厚斋易学》、《丧礼小学》、《西铭辑说》、《孔子弟子传》、《冯氏诗文志录》、《续史记》(又名白鹿洞书院志)等200多卷,全面解说了儒家经典。只可惜大都散失,只落得《厚斋易学》传之于世。今四川大学已将该书汇入新编的《全宋文》卷中。
冯椅与朱熹的友情甚笃。宋淳熙年间,冯椅从仰慕朱子到虔诚向学,来到白鹿洞,常手捧经书向朱子讨教。尽管两人在年龄上差异甚大,但朱熹对他仍“以友待之”。朱熹走后,两人之间亦书信往来不断,相互切蹉学问,交流思想。
冯椅从小就酷爱读书,归隐后更是潜心向学,终日手不释卷,闭门课读。他以身作则,以身垂范,督促儿女读书。他育有四子,老大冯去非、老二冯去辨、老三冯去弱、幼子冯去疾。在他的感召和教育下,四子皆学有所成,仕途得意。特别是幼子冯去疾于嘉定十三年进士及第,入直徽猷阁。后曾于临川创立“临汝书院” 为国家培养了大量的人才,并在当时成为一所颇有影响的书院。
虽然村委会的名字叫大山,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一座像样的山,甚至连小山包都算不上。它所具有的无碍乎是鄱湖丘陵地貌上较高的,长满了树木荆棘的红土丘陵而已。因鄱湖人总见不到山,于是就把这较高的丘陵叫做山了,故而这连成了片的几个红壤高坡就被人们习惯性地叫做大山了。读书畈就落在了这大山的中央,远离公路,交通闭塞。离我老家有一个小时的自行车程,也是我在乡下教书时,离家最远的地方。
大山李明辉的家很远,交通也不畅达,他只能是一个礼拜才能够回家去一次。其余的时间几乎就是吃住在学校里,哪儿也不能去。明辉记得庙中两边的偏殿做了教室,正殿被拦腰隔了开来,前面是教师办公室,后边则是他的卧室。而床铺就正好是摆在之前五老爷的神座位置。每当晚上放了学之后,他便随手捡起书来就读,是那种从不挑挑拣拣的随性浏览。于早晚之间,读书、习字、学画,这对于一向喜欢文学创作的明辉来说,倒真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如果明辉家中遇办喜事或者是过年时贴的对联、年画,就再也没有去街上买过,都是他在学校里自己画的,无形之中给家里省却了不少的开支呢。也许是书读得多了的缘故,虽然明辉身处闭塞之地,可是在思想上,却让他的眼界变得开阔了起来,性情也变得较之前温润了不少。明辉常说,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冯椅的尚读精神所陶冶的缘故,总之,以前表现在他身上的暴戾、焦躁之气,后来的确是消退了不少。这不仅是身边的朋友、同事们都这么议论,就是他自己也似乎隐约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真的是让他从内心里感到了非常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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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芗溪乡
只看该作者 沙发  发表于: 2017-08-22
虽然,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明辉一方面因生计所迫远离了读书、习字、涂画这安贫乐教的生活,进而奋不顾身地挤入到了滚滚的经济大潮之中去搏雨迎风;叧一方面,他也因工作调动的关系离开了大山读书畈。但是,在读书畈的那段时光却永远地镌刻在了我的内心深处。尽管我在大山小学呆的时日并不算长,搭前扯后的算起来统共只占了三个年头,但它是明辉生命中一段永远也磨灭不了的记忆。
人生总会有许多的机缘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就看自己能不能够抓得住;人生也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就连让人停下来思考一下的余地都不能给你。因此,明辉就管这种现象叫做不经意。在人的一生当中,有些事往往是想记住的却偏偏被忘记,想遗忘的却又被时时记起。因此,当明辉困惑地拿起手中的笔,想记住一些美好的往事时,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却无从说起。却就在他正冥思苦想之际,一些琐碎的生活画面不经意地慢慢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愈来愈清晰,于是,明辉就改变初衷转而把它记录了下来,算作是对他自己一个不错的交代吧?
由于明辉在大山小学工作期间取得了很好的成绩,蓝丰镇中心小学的领导任命明辉为钨砂小学的校长,由桂平担任教导主任,两人搭挡去钨砂完小负责学校的教育教学工作。其时,同去的还有一位叫做程毛的老师,是在全乡范围内进行异地交流的民办教师。
钨砂完小坐落在钨砂坂村东头的树林边上,是用简易的人字型平樑架成的简陋平房。一排四间教室,教室之间的隔墙用的是粘土砖,隔音的效果倒还可以。正中一间是老师办公室,我们仨与麻子、真庆、三换都在这间办公室办公。学校没有住的地方,我们三个外地教师住在圩堤前面的村委会楼上,楼下是一、二年级复式的村小一个班。连着村委会有个简易厨房,是他们平时做饭、用餐的场所。村里如果有什么大型活动的话,大家也都在这里搞搞伙食,打打牙祭聚个餐什么的。
只是每到这样的时候,明辉他们就得受气了。村里不仅要占用明辉他们的厨房,而且明辉他们还只能是坐在楼上的房里静候村里的干部们酒足饭饱了之后,才轮得上他们去弄吃的。于是,时间久了,明辉他们就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了。
那时,村委会的干部们聚餐用的会议室正在明辉他们三人的住房楼下,每遇村干部们聚在一起用餐时,他们便在楼上打闹,闹得动静挺大的。村委会的楼板是木头做的,板缝里的尘垢尽往下面桌子上的盘里碗里掉,令村干部们吃得是灰头土脸的,很是不爽。这时便会有人站出来指责明辉他们,说老师们真是无聊至极。
明辉就也不服气地跟着大家回敬道:“你们是人,难道我们不是人吗?你们这些人又有什么了不起呢?为什么只有当你们吃好饱喝足了才轮到我们弄饭吃呢?难道我们真的是“二等公民”吗?”
当然,这样斗下去的结果自然是明辉他们吃亏,胳膊拧不过大腿呀。便只好在以后再碰到以上的情况时,他们便躲得远远地骑上自行车,回到各自十多公里外的家中去吃饭。久而久之,明辉他们便干脆不再在学校里开伙了,每天骑着自行车风雨无阻往返在家校之间,成为了一道特殊的风景。后来,有领导戏谑明辉他不是个校长,而是成了一个飞车队的队长了。
钨砂村委会的房子是孤零零地座落在破鹊湖圩堤前面的坟场中间的。每当黑夜降临的时候,明辉他们几个都不敢出门去,静静地倦缩在房间里就着煤油灯备课改作业。临了,就相互地讲讲故事来解闷,说笑话来打发时光。他们虽说是有点怕鬼,可他们自始至终坚信鬼是不上楼的,是爬不了楼梯,因此,他们的心里也就踏实些了起来
记得有一个夏夜的夜晚,大概是夜半时分吧,明辉突然被桂平给叫醒了。桂平要明辉同他一起看那窗外远处泛着的一团幽蓝火光。其实,他们俩的内心里都知道那是一团夏夜野外自燃的磷火,伹是在乡间人们都管它叫鬼火,说起来可就挺吓人了。桂平吓得硬是把要拉的尿都给憋回去了!明辉大胆地推开窗扇,手上用劲地轻轻地摇起来,只见远处的那火团也不禁跟着跳起了舞来。原来,那是由于窗扇的摇动从而带动了气流的涌动,所以才出现了火团跳舞的现象。桂平说好怕,叫千万别招惹鬼。明辉说你别怕,反正鬼是不晓得上楼的,没关系呢,只要我们心里不生那暗鬼就好了。
就这样,明辉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是忧是乐地度过了在钨砂的那些时日,只是后来离开钨砂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由于在钨砂小学的时候,明辉跟乡村大队部的领导们闹得很僵,组织上出于对明辉的善意保护和细心爱护,蓝丰中小的领导决定将明辉调到油杉小学去工作。
油杉完全小学座落蓝丰镇西北部的一个月湾似的山咀处。北东两面被一条水渠围绕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水渠外边是缃溪到中冠的公路,紧邻公路的是一大片翠绿的马尾松林。学校的前面是一垄成片的稻田,一圳清水缓缓地向南流淌,给人一种闲适而极具悠然的味道。
明辉来油杉小学以后,一直呆到了八九年的暑假,前前后后算起来有四、五年的时间吧。明辉刚来的那一年,便与祖新分在一起带五年级毕业班数学。这是他放弃了多年以来教语文的习惯再次改行教数学了。当时,明辉的心里真是没有底,好在通过学生们的努力,帮他争到了一口气。那年,全乡举行毕业会考时,明辉所带班的单科平均成绩拿了个全镇第二名,总算是让他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等到了下个学年,学校分来了新老师以后,明辉又驾轻就熟地重新执教了毕业班的语文,让他省心了不少。
在油杉的这几年里,与明辉搭伙的几位同事都是蛮好相处的人。那时的完小校长文彬老师,还有恂兴,传龙,小英他们,都挺好相处的人。特别是文彬老师,是一位在乡教育专干位子上退休下来的老领导呢。由于湖都县滨湖地区的老师奇缺,师资队伍的力量明显不足,组织上便极力挽留文彬老师,一再请求他要退休不退岗,充分发挥自己的余热,为蓝丰的教育事业出力。故此,组织上就返聘了文彬老师上岗工作。由于文彬老师的家就在油杉小学对面的村庄,离油杉很近,所以,组织上就让文斌老师担任了油杉小学的校长。
明辉自从来到油杉小学与文彬老师搭班后,班务工作几乎都不要他花费什么精力。因为妻子生病的原因,更是为了早日还清因妻子治病而欠下的高额债款,明辉在家开了个综合批发门市部,需要经常出门去外边调配、釆购一些货物来销售,文斌老师见明辉手头上事而挺多的,便总是事无巨细地大包大揽过去,借以来减轻明辉的压力。他常常对明辉说道:“明辉呀,你家的特殊情况我是知道的,你的妻子患鼻咽癌以来,我都未能替你分担过一些什么,当年,我就是在领导位子上的时候,也只是有心帮你而无能力了。今天,我们俩既然走到了一起,那我就尽力量地替你分担一点吧。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就尽管去忙你的,你承担的课程,我会给你负责上好课就是了,你放心吧。”文斌老师的这番话,在当时简直让我明辉感动得内心不知如何是好。明辉当时就有心给文斌老师一些代课的费用,可是文斌老师他死活都不肯收,搞得明辉常常在内心里愧疚不已。
后来,在他文斌老师的影响下,只要明辉有事离校,学校里其它的老师也都主动过来帮明辉代课并且也不肯要回报,这实在是让明辉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明辉就想了一个法子来报答同事们。毎次,明辉在外釆购回来后,便总是去买回来一些鱼呀肉的,叫大师傅做好了后,请大家坐在一起打打牙祭,乐哈乐哈一下,以表达他内心对大家满怀的诚挚感激之意。
在油杉小学的那几年里,明辉还结识了一位与他忘年相交的老朋友——昭忠老哥。老哥比明辉大了有二十几岁,在年龄上看肯定不是一个层面的人。但是,明辉与昭忠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代沟。昭忠以前是村委会的主任,他从岗位上退下来后,便在学校的附近开了间卖“南百杂”的小商铺,之前,他就常常去明辉家的批发部进货,一来二去的早就熟悉了,明辉道油杉小学以后,两人又成了邻居,接触的多了,两人就识性了,慢慢地成了无话不说的铁杆哥们。昭忠老哥平素总是喜欢喝两口自家酿的“自家烧”酒,只要嫂夫人在家弄了点好菜,他便必得来学校拉我明辉他家里喝两盅,且每次都是明辉喝得脸红脖子粗,手背上青筋凸露的先败下阵来,嘴里连连告饶不已才罢休。每当在这时候,大嫂就给明辉泡上一大碗自家釆摘与炮制的红茶给他醒酒,老哥便也就砸硬站起来醉醺醺地送明辉回学校去休息。只是到学校后,昭忠老哥就自己再也不能够走回家去,随同明辉一起倒在床上去见那快活的周公了……
总之,在油杉工作的那几年中,虽然是生活紧张了点,累了些苦了些,但在明辉的心里却是极其快乐的因为在油杉的那几年里,明辉不但通过努力还清了由于给妻子治病而欠下的两万余元债务,还因为有了与同事们的友好相处和热心帮助,让我他懂得了什么才是人间的真情,人间的大爱。如今,虽然在油杉的那些日子已经是去得远了,但是它却永远地镌刻在了我深处的记忆里,总也抹不去!
几年以后的八九年秋天,蓝丰中小的领导又找到明辉谈话说,有不少人到乡政府分管教育的刘乡长处反映,说你在油杉小学只顾着去做生意,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因此,组织上决定给你换换岗,调你去暖湖完小工作,你看怎么样?明辉觉得领导竟然能够这么开诚布公地来讲这些话给自己听,他也就毫不客气地对领导说道,调不调动我,那是你们组织上考虑的事,至于我个人吗,愿不愿意又有什么作用呢?愿意得调不愿意也得调,不是我明辉个人能够坚持得下来的。
其实,明辉心里清楚得很,要他去去暖湖小学工作完全是由中小某些人的心理不平衡所造成的,有些领导见明辉在油杉完小诸事都还顺意,工作、生意两不误,这可就眼红明辉了,他们蹿上蹿下的到处乱叫,有说明辉在家搞批发、开商店,影响了自身的工作,还有人说油杉小学的老师,都受到了我明辉的影响,而在思想都有了较大的波动,变得不敬业了。因此,他们就鼓捣得中小领导在未征得明辉个人的意见前提下,强行把明辉调整到了暖湖小学工作。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之下,明辉的确是感到很气愤,但同时,他也很感到很无奈。
不过,站在今天的立场上来说,那些些小之辈们的作为,倒的确是帮明辉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俗话说:“福之祸所伏,祸之福所倚。”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呢?如果不是蓝丰中小领导的那次惩罚性调动,也就不可能发生明辉后来能够坐在湖都县某局机关办公室里悠哉悠哉地率性涂鸦《湖都》这部长篇小说的悠然了。
明辉到了暖湖小学以后,起初的一些日子真的是有点令他心里不舒服,感觉特压抑。不过这种现象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让明辉从那种困惑、不宁的情境中走了出来。平时,他除了上好所任课程外,得空就和恭晴、祖福、爵镇几个人聚在一起学着下围棋,除了看些棋谱和理论书籍外,还时不时的在几个人之间进行擂台赛、对抗赛来加以研练自己的棋艺,有时,还去蓝丰镇上的医院里请卢高手来指导他们下棋,以便提高他们自身的围棋水平和对抗能力。明辉记得在那一个学年中,他们一共进行了四次擂台赛,有两次都是明辉夺取了擂台赛的冠军。而颁发的奖杯只是一只学校油墨用尽后洗干净了的油墨瓶子,他们用刻腊纸的铁笔在瓶身上刻上暖湖小学第几届擂台赛冠军某某某的字样并涂上颜色,瓶中亦插满了在蓝丰供销社暖湖分店捡来的废旧塑料花,看着倒也蛮漂亮的。
一天中午放学后,其余的老师都回家去了,学校只剩下了明辉一个人在校。他便一头扎进了厨房去弄饭吃。哪知道不多会儿,外面竟就下起了披天的大雨,哗哗地下个不停。雨借风势,风助雨威,似乎要让天和地来调个个儿似的。明辉端了碗饭正准备坐在校门口吃,就见有位年近五旬的汉子双手顶着件白褂子,高举在头上罩着跑进学校来躲雨,浑身快要被雨淋透了。明辉见他似乎有些许的寒意,就赶紧把灶膛里的余火盛在一只破脸盆里让他烤干衣服,另外把刚做好的饭一分为二,盛了一大碗给他说,朋友,我这里只是没有好菜,你将就着把这饭吃了吧。
那汉子推辞着不肯吃,他说到,如果我把你的饭吃了,你可就吃不饱了,死活都不同意吃。明辉就说道,这没有什么吧?如果真要是饭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煮呀,你放心吃就是了。于是,两个陌生人就那样坐在一起把饭给吃了下去。饭后,明辉怕那汉子没有吃饱,就想着再去煮一点饭来凑一下,那汉子连忙拦住明辉说,我够了够了,真的够了。这原本在你这里躲雨就已经是打搅你了,如果你再要客气的话,我就冒雨都得要走了。那汉子拉住明辉死活都不让他再下厨房去。临了,他拉过办公室的长椅与明辉坐在一起,一脸诚挚的表情对明辉说道,老师哇,你这个人心地忒善良了,今天我是无以为报了,就给你来看个相,测算测算你的前程咋样?我分文不取的。明辉一听那汉子的这句话,这才知道眼前的这个汉子竟是一个十足的江湖术士。本来,于江湖术士的那一道来说,明辉是绝然不会去相信的,他总说那是一套骗人的鬼把戏。还说,别让看不见光的瞎子赚了能看得见世间一切的光子的钱,不然真就是个孬包。无奈,今天学校只剩他一个人在家,正愁无人陪着说话,倒不如趁机坐下来听那汉子给瞎掰乎掰乎,用来打发中午这近两个小时的寂寞与孤独。
那汉子坐在明辉的身边,他叫明辉伸出左手去给他看手相,接着又有模有样地在明辉的脸上端详着。尔后,他郑重其事地对明辉言道:“老师耶,我说句话你可别不高兴。你如果想要有个好前途就赶快调离这个乡镇,换个地方去。比如说,即使是去远一点的乡镇教书也没有关系,你甚或还可以回老家呀,我看你如果呆在这里不走的话,必定会遭小人的妒嫉,遇人的祸害。你如果离开了这个蓝丰,我保你用不了几年的时间,你的命运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明辉当时听了他那汉子的一番说话,心里头是不置可否的。他觉得那汉子的话直好笑。古语云:“人挪活,树挪死。”换个新的环境这当然是件好事呐,这个道理任谁也都是明白的,还用得着他来教?明辉暗暗地这样想着,心里头却在偷偷地乐,明辉在暗笑那汉子骗人的手法太拙劣了。
可是,那汉子接下来的话却由不得明辉不去相信他。
那汉子接着对明辉这样说道:“老师,我敢肯定你家的大门口长有一棵半死半活的树,你回去找一下,找到了就把它给连根带蔸都挖起来,晒干了做柴烧,你家屋后的南边角上,有个被冲破了底的对臼,就埋在那里的地下,你也去把它给挖出来,然后用水泥修补好了就放在那里,会有别人去弄走的。这两件事你都做好了,你这一生的运气也就顺了。听了那汉子的话,明辉几乎把肚子都笑痛了。他想,那汉子说的两件事他自己怎么不知道哇?难不成是那汉子是早就认识了他,去他家那里做了些手脚后,今天跑到学校里来骗他?可又一想啊,不可能呐,我与他素昧平生,他怎知我家居何地呀,他也犯不着为了一碗饭来骗我呀?再说,汉子这次帮我看相又不收钱,说白了也只能算是抵了饭账,倒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落套。于是,明辉打定了主意回家后,真的要好好地在自家的屋前屋后好好地查验一番。
第二天,明辉回家后,竟然真的发现在他家大门口的右边,有一棵被蚂蚁蛀空了的,有锄头柄粗细的苦楝树,半边枯死,半边长了绿叶。于是,明辉便遵从那汉子的嘱咐将苦楝树连根挖起后,放在晒场上晒干了做柴烧。随后,又在屋后南边角上的不远处,还真从土里挖出了一个穿了底的石臼,明辉亦用水泥给补好后,随意地放在外面,不料几天后,竟然真的也被人家给搬走了,至于是弄去做什么用,就是到几十年后的今天为止,明辉也一直都没能弄清楚。
在那不知名汉子的启发与指点下,九零年暑假期间,明辉动用了自身所有可以动用的人脉关系,终于把自己的工作岗位从蓝丰换到了缃溪。这一次的调动,也是我明辉自参加工作以来的第一次跨乡调动。
果然,似乎后来的一切均皆如冥冥中自有天注定的那样,就在明辉到缃溪后不到三年的时间里,竟然机缘巧合,鬼使神差地让明辉通过借调,进了县城的某局机关工作,而后又慢慢地从一个打工仔熬成了一个,每天端坐在办公室里,一杯茶水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官家闲人。
九零年秋天,明辉终于从蓝丰调回了老家缃溪,在缃溪中小报到后,服从中小的分配。到离家两三公里的荆头小学任教。
荆头小学的校舍,其实是一座古老的祠堂。祠堂原本是江氏族人的宗祠,因为在历次的革命运动中,没能逃脱大破“四旧”的冲击,被没收充公成了公共财产。荆头小学就是放在这样的一座祠堂里的。
祠堂有前、后两个堂庼,中间开着一眼天井是用来屋内采光的。拖步间做了教师的厨房,堂庼两侧的廒间做了教室,放了一、二年级两个班,前头堂庼是三年级一个班,南边的隡屋有祠堂一样长,这里放了四、五年级两个班。我和老细住右边的厢房,就在天井的南头,光线较好。教室里的光线很暗,尤期在阴、雨天就更暗,需要打开电灯才能上课。
那一年,明辉拋开了所有杂欲,潜心于教学。因为他知道,在他从蓝丰调来缃溪的过程中,缃溪中小的几位校级领导意见是不一致的,个别领导为了明辉调动的事是承受了很大压力的。所以明辉想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在工作中不能给介于师友间的领导增加任何的负担和压力的。
根据学校的安排,由明辉担任毕业班的语文教学并兼领班主任工作。这次,虽然明辉的工作地点离家更近了,但他却反而在校住的时间更长了。明辉一星期住校总保持在有五个晚上以上,只有等到星期六上午放学后才敢放心地回家去。
潜心于教学,安适于讲台。是明辉在那一学年中最为深刻的感受。为了在工作中能够取得好的成绩,明辉竭尽所能地努力上好属于他自己的每一节课。到了晚上,明辉极其认真地备好每一节课,突出课文的重点,找出课文的难点,明确每一节课的教学目的。细致地批改学生们的作业,努力在其中找出教学的不足并及时地想方设法采取措施来加以补救。
为了弥补课堂教学中的不足,明辉把学生组织成以自然村为单位,以相邻的学生为伍的若干个兴趣学习小组,晚上组织学生集中在一起复习,以好带差、以强助弱,取得了明显的督促效果。为了能让学生坚持自学和自主复习,明辉几乎每天晚上都行走在村校之间的田塍地坎与羊肠小路上,风雨无阻。总之,后来明辉班上百分百的升学率及遥遥领先于全乡的班平均成绩,足以让他感到欣慰和自豪了。
在荆头,明辉还有幸结识了一班情真意切的好同事、好兄弟,并在祠堂里留下了他们六兄弟义结金兰之好的一段佳话。老大兴国,老二焕生,老三笪南,老五星华,老细是长水,明辉是老四。记得刚结拜时,明辉曾经说过这么一番话,他说:“过去,乱石山七雄结拜,老四是朱和尚,后来他做了皇帝。说不定,今后也是我这个老四,首先从荆头走到外面去呢!”只是令他不曾想到,三年之后,明辉便真的离开乡村小学走进了湖都城里的机关单位,成了个杯茶张报度余生的“闲人”。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之中自有个定数,还真是叫人猜不透其中的奥妙呢。
在荆头小学的那些日子里,每当晚上,明辉与科任老师一起下村检查兴趣学习小组回来后,亦或是在备课、改作业到深夜时,明辉总是跟建华甚或是老细,把白天买的五角钱肥肉炸油炒剩饭吃。这在当时,对于他们这苦行僧式的乡村老师来说,无异是一种奢侈的享受,让明辉至今都难以忘怀。


由于明辉在荆头小学的出色表现,以及他所教的毕业班取得的特出成绩,那些原来对他抱有成见的中小领导,完全改变了之前对明辉的看法,觉得明辉他还真是一位能干肯干,有着强烈事业心的老师。
1991年下半年,在秋季开学之初,缃溪中小的校长沈宇瑭把明辉找到中小去了。他开门见山地对明辉说道,明辉老弟呀,你知道我当初接受你来缃溪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还好,你没有让我失望,更没有给我丢脸,你出色的工作成绩已经给你证明了这一点。下半年,我还要给你加加担子,中小准备派你去你家对面的盛洋小学当校长,这一来你离家近了,可以多抽点时间照顾家里患病的妻子和年老的父母,二来,你也要给我把盛洋小学的工作全面抓起来,这几年来,盛洋小学的工作总是不尽如人意,很是让我恼火。这次你去了之后,就好好地给我紧抓一把,一定要改变一下那里的工作面貌。
明辉听沈校长这么一说,他立马就明白了校长内心的深意。士为知己者死嘛!明辉爽朗地答应沈校长道:校长老哥请放心吧,我一定不负你的重托,把盛洋小学的工作认真地抓起来,力争在较短的时间内抓出成绩来。
盛洋小学就坐落在明辉家的湖对岸,麻园村后面甑皮山对面的南垅村里。
明辉清楚地记得,他上初中一年级的那一个学年,是在南垅里的那个盛洋附中就读的,只是后来初中班被上级给撤消了,统一去了刘家山上的缃溪中学,因此,盛洋附中就成为了后来的盛洋小学,这已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故事了。
那是一件发生在一九七四年秋天的故事。
那年秋天,明辉走进了盛洋附中读初中一年级。学校离明辉家足有两公里的路程,中间还隔着一条大湖汊。湖中间有条老土坝,坝的南头是座小石桥,桥长有近三米,桥面是用两根长条麻石给拼成的,宽有八十公分左右。每逢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弄不好人都会被吹到桥下去。如果一遇上那样的天气,明辉的母亲总是要放下手头上的功夫,亲自送明辉过桥去,并且还要顶着风雨一直站在桥头上,目送明辉走下了湖坝,走上了岸地才转身回家去。
记得那时候,明辉每天都要清早起来给煤炉生火,接着煮上一大锅的猪食等姆妈回来喂猪。因为在明辉起床之前,姆妈早就去菜园里剔黄菜叶子去了,她还要赶在猪食开锅前赶回家来起锅喂猪,就正好让明辉赶去学校上早读课。她每天总是忙得浑身是汗,生怕耽误了明辉的学业。
那一年,学校刚好新分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外地老师。男的精瘦女的矮胖,他们俩都戴着一付高度的近视眼镜,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真让人羡慕。从他们时髦的穿着打扮来看肯定是城里下来的人,后经向其它老师打听才晓得,他们当真是大学毕业分配来学校的上海人,男的姓俞女的姓陆,我们管他们叫尉老师和六老师。
俞老师和陆老师是真正从城里来的青年,他们连麦苗跟韭菜兄弟都分不清楚。一天中午,明辉陪他们俩去村头的湖边转转,陆老师竟然指着一行行的青青麦苗对明辉说,你们这里人怎么这样喜欢种韭菜?这满地种的都是韭菜,肯卖么?明辉听了在心里暗暗发笑,顺嘴将错就错地说,人家的这些韭菜就是种来卖的。就听陆老师叫明辉帮她去找人问下,说她想买些韭菜回去包饺子吃。明辉连二话也不说,就飞快地跑到学校去给他们两位老师拿来了土箕和菜刀,并大声地对两位老师说道,我跟人家说了,人家不要钱呢,就送些给你们吃,你们俩割韭菜吧。俞、陆两位老师在听完明辉的说话之后,连声地称谢不已,之后,他们俩手脚麻利地割了满满的一土箕麦苗回学校去。
第二天,麦地的主人发现自己地里的麦苗被人无故割了之后,就非常气愤,他寻着踪迹找到学校来了。到这时,俞、陆两位老师方才明白自己两个大活人,竟然被明辉他一个小毛孩子给忽悠了,令在场的老师们都忍俊不禁地笑痛了肚子。麦地的主人这时也只好揺了摇头,止不住在心里好笑而又无可奈何地走回去了。
还有一天下午,昶真癞痢子捉了两只毛茸茸、胖嘟嘟的小狗崽来学校里玩,小狗的憨态十足,十分惹人喜爱。傍晚放学了,明辉和癞痢子几个人不愿回家去,就在学校逗狗玩,还去弄东西来给狗吃。不料,他们玩着玩着就玩到天快黑了,大家伙正准备回家去呢,突然乐一的同学神秘地轻声对明辉他们说:“我们把狗儿藏在老师房间的地板底下去,省得带过来、带过去地麻烦,明天我们再来逗它们玩,你们说好么?大家一致说好后,就在陆老师房间的地府脚下扒了个洞,把两只小狗给放了进去,盖好洞口后,大家就各自回家去了。
明辉没想到第二天到学校后,有同学告诉他说,陆老师昨天晚上不知被哪里狂呼乱叫的鬼给吓着了,吓得她不敢在自己的房间睡,半夜里,跑到俞老师的房间里去了……其实,这世界上是哪里来的鬼呢?他们只不过是被明辉他们藏在地板底下的那两只小狗给吓着了。陆老师的胆儿小,没见过半夜那小狗呜呜叫的阵势,硬是被吓得不轻。
在盛洋附中的那一学年,缃溪过来的学生总是和盛洋里的学生闹别扭,对着干。有时下午放了学,两边村里的人就结伙在南垅山上打石头架。小小石头似流星雨似的在空中飞舞,不是这个被打得头上肿起了疱,就是那个被砸破了头,破皮流血了,常常是双方都负有损伤。只是令明辉没有想到的是,当年那个在学校里调皮捣蛋的明辉,竟然在十几年后来学校当校长了,他不由得在心头暗自好笑。
明辉自从担任了盛洋小学的校长以后,他虽然是现在离家更近了,出了学校门,只要花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到家了,但是,他却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坚持带头住校,在老师们中起到了一个良好的示范作用。不仅如此,明辉还主动承担高年级课程,带高年级的班主任,任务挑重的干,率先垂范,从不空谈。从学校的根子上来改变教师中的懒散自由现象。明辉始终坚信,自己只要秉承“不空谈,求实干”那么一条信念的话,他相信老师们的思想,一定会在内心发生很大的震动和变化的,要想学校的工作有一个质的飞跃,不改变原先的那种拖沓慵懒现象,自己不花一番真功夫是很难做到的了。
因此,明辉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自己对得住中小领导对自己的充分信任,更要对自己之前在领导面前许下的承诺负责。为了切实搞好盛洋小学的工作,明辉开动脑筋,理出思路,然后逐一付诸实施。
明辉内心里很清楚,一个学校的工作做得好不好,主要就是看两个方面:一是这个学校的整体教育教学工作水平高不高,能不能出成绩,这是至关重要的。二是这个学校的教师队伍团不团结,有没有向心力和凝聚力,就看自己今后如何去关心和爱护他们了。人心都是肉做的,明辉觉得只有自己在工作和生活中对老师们关心的够好,应该是没有哪一个老师会去拖学校工作的后腿的,如果自己能够将老师们仅仅地团结在一起,学校的工作就没有做不好的理由。同事,对于外面来说,这也是对一个学校自我力量展示的基础和窗口。想到这里,明辉觉得自己只有把这以上的两个问题解决好了,工作落到了实处做到了家,学校的面貌是一定会有很大的改观的。故而,明辉就一路按照自己设定的工作方式去认真地加以促进和落实了。
当时,跟明辉一起搭伙在盛洋小学工作几位老师是曹端宏、余昌邑、于顺境、赵增有、余伍声、于长东、赵憨头等人。由于曹端宏老师的身材与脸相跟邓小平神似,活脱脱就是一个邓小平同志的特型演员,故而大家给他出了一个外号叫“老邓”;昌邑老师瘦高个的身材配上一个大秃头像极了蒋介石的样子,因此大家便都称呼他为“小石”;瞬景先生则一有时间就抱着一大本圣经在啃,故而大家有称呼他为“牧师先生”。总之,在盛洋小学里,每个老师都有一个外号,就连明辉也不例外地称其为“照相先生”了。
通过近半个学期的努力,学校的工作开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转变,老师们之间相互交流的渠道变得十分地通畅了,教学工作出现了你追我赶,热火朝天的兴旺气象。明辉经常组织老师们在一起搞教学竞赛,教学研究活动,每遇暇时,还组织老师们一起骑上自行车出门去采采风,照照相,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
学校的食堂也一天比一天办得好,老师们对吃饭吃的喷喷香。明辉还隔三差五地邀老师们在一起打打平伙,喝喝酒,乐呵乐呵一下。
由于“老邓”同志特别好酒,一日三餐都要自己端着个酒盅躲在房间里“咪西咪西”几口小酒下肚才罢休,再加上他每次跟老师们在一起打平伙喝酒时,总是生怕自己吃的少了,酒喝得不够,那一份小气的样子常常惹得老师们笑痛了肚子也不放过。于是,大家就聚在一起变着法子地来开他的玩笑。
明辉后来针对“老邓”的行为出了一首奇招来整治他。
记得有一天下午,曹端宏老师离开学校抽空回家去了一趟,明辉就召集大家晚上在一起聚餐,并且叫食堂里的大师傅去大队的供销点上买一扎鄱阳佬酿制的“饶州酒”来,等晚上大家在一起放开了喝。明辉特意嘱咐老师们,瓶里的酒喝干了后,就将那些个空酒瓶子放在“老邓”房门口的地府脚边,等明天“老邓”回来后看见地上的那些个空酒瓶子,他不气得跳脚才怪呢。大家都夸明辉这个主意好,也是早就该想个法子治治“老邓”的酒瘾了。
还正如明辉他们所料的一样,曹端宏第二天早上回到学校以后,一看见他房门口的那好些个空酒瓶子,嘴里就开始嘟囔起来了,哼,你们大家总是这样子做鬼事,一看我不在学校了就这样打平伙喝酒,这不是在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吗?我说明辉校长,你这欺负人也欺负到家了吧,看样子我得寻个机会去沈校长那里告你一状才是,要不然,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是有三只眼的呢。
到了此时,明辉赶紧站出来说话道,哎呀,曹老师,老邓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哈。昨天下午你回家去了之后,正好沈校长来学校检查工作了,校长还特意问到了你呢。我告诉校长说,师母搭了信来叫你去家里一下,说是家中有事呢。后来我们就留沈校长在学校吃了晚饭走的,你看,那些酒就是昨天晚上干掉的,一对空瓶子摆在那里睡觉呢。
明辉的一番话,把个“老邓”噎得说不出半句话来,干瞪着眼怔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旁边的老师们看在眼里笑在心里,赶紧跑到一边去坐在一起偷着乐呢。
过不多久,明辉又把大家找在一起出了一个损招给大家,明辉说,那天把“老邓”邀在一起大家再聚个餐,狠狠地灌他一次,看他还那么惦记着酒不?老师们对附和着说是可以的,也是应该适当地找个机会了乐呵乐呵一下子的。于是,就在两天过后的星期五那天下午,明辉告知老师们晚上在学校聚餐,一个也不许请假,他还特意叮嘱管食堂的长东老师去分店买些酒来,长东老师早知明辉心里的深意,便骑上自行车去了岭上的分店,买来了两扎“饶州酒”。
临到吃饭喝酒的时候,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干开了喝。由于“老邓”在学校是属于最年长的老师,所以明辉就发动大家给老老师敬酒,并提出要向老老师学习的口号,大家围着曹端宏老师不停地敬酒。说来也怪,曹端宏老师是来者不拒,凡是来敬他酒的人的酒,他通通纳而喝之,不剩半点在酒杯里。可惜的是,这样子喝酒就好景不长了,不多时,大家把个曹端宏老师给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地被大家把他扶到了房间里,躺在了他自己的床上。昌邑老师此刻也正是喝的兴起,光秃秃的额头上都泛着红光,流着豆大的汗珠。大家只见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将曹端宏的衣服给扒了个干尽,只留下了一条裤衩儿穿在身上。
任谁也没想到,那个平时不太言语,人称“牧师”的瞬景老先生在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瓶浓浓的墨汁从头到脚地倒在了曹端宏老师的身上,转过身去出来房门,不一会儿,只见他一口咬开了瓶盖,扬起手,将满满的一瓶饶州酒全都撒在了曹端宏的身上。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叨咕道,我叫你喝呀,老曹。你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今天是咋的了?在这里装熊呢?大家一边嘻嘻呵呵地说笑打闹着,一边笑话老曹的往事,有趣极了。
第二天早上,曹端宏老师的酒醒过来之后,一看自己的床上身上黑乎乎地一片,不由的开口大骂起人来。大家也都不去理他,坐在学校食堂前面的古井边说着笑话,摆着龙门阵,这龙门阵里的主角自然是那个在呼天喝地,大声骂人的“老邓”了。
赵憨头总是喜欢跟在明辉的后头,缠着明辉教他照相的技术。因此,每当明辉夜里没事,关起门来冲洗那些白天在学校前后拍的照片时,憨头总是不失时机地钻到明辉的房里来,看明辉是如何地冲洗照片的。安静地站在一旁给明辉翻检和漂洗相片,明辉也乐得图个轻松自在。因此,赵憨头平时有事没事地总是称呼明辉为师傅,有时叫的跟雷哼似的,惹人爱怜?……
总之,在盛洋小学工作的那一个学年度里,应该是明辉在十年从教生涯中最为愉悦快乐的一年,也是最值得他应该记住的一年。在那一个学年度里,他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与同事们的相处中,不仅是既能够做到放得开,还能够做到收得拢,可谓是张弛有度,游刃有余。也正是因为如此,等到那个学年度一结束,明辉就被缃溪中小的领导抽调到中小所在的本部小学担任校长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明辉在中小本部担任校长期间,由于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外面的信息掌握得早,于是,他报名参加了那一年的湖都县机关干部选拔考试,最终明辉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进了湖都县委的某机关任职,从农村调进了城里,再次回到了之前读书学习时所在那个古老的,鄱阳湖上的湖都城中给定居了下来,同湖都融合在了一起,与湖都一起同呼吸共命运,成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湖都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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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板凳  发表于: 2017-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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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地下室  发表于: 2017-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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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17-08-25
眼睛里当真是汪结了满眶的期待,,,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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