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阳台上的花盆里栽了一棵罗汉松,树苗很小,主干比牙签还短,生有两个更短的侧枝,数一数约有四十片细小的叶子,我张开手掌,就能把它罩在手底下。
栽下这棵罗汉松很有些偶然。那天,李咸龙先生和我约定午饭后一块聊聊他创作的《鄱阳湖系列传奇故事》,原定的地点是我的办公室。上午和明然兄一块开会,午饭就一块吃,吃完饭我邀明然兄一块去办公室坐。明然兄带了车,建议去李先生家喝茶说话,既免得李先生跑路还免得我俩等。李先生是全国劳模,高级农技师,把自家的小院照料得花红草绿,还繁育了一些名贵苗木,其中就有罗汉松。从李先生家出门时,我和明然欣赏了一回小院,之后我要回了一棵罗汉松。
去李先生家之前,我并不认识罗汉松,只从车上于窗外一掠而过见过一次,但我多次听人说起过这种植物。据说,罗汉松原是鄱阳湖丘陵的野生树种,但现在野外难觅踪影。它生长缓慢,寿命很长,四季常青,少有虫害,已成为绿化树中的贵族,一株苗木,便价值成百上千。
如今这样的盛世,又是在自然被破坏很严重的时代,古树是很能招惹人们眼球的,不要说罗汉松这样难得一见的珍稀树种,就如樟、松这样很普通的,只要是古树,拥有一棵或一片也能成为一个村庄甚至一个城市人们骄傲的资本,城市绿化中移栽大树已成为一种风气,据说一棵五十年树龄的大树价值数万甚至数十万。
于自家小院之中,栽一棵罗汉松这样的树木是人们都愿意做的一件事。它树形美观,是一道风景;它珍稀少见,是向来客炫耀的资本;它的价值一年一年增长,让主人有一种投资且获得丰厚回报的成就感。
我想,更多人愿意栽一棵罗汉松的理由是,希望把这棵树作为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造福子孙后代,做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棵树,便是一个家族的精神象征,因为除了所谓的败家子之外,很少有人会将自家小院里的一棵古树卖掉,无论这棵古树多么值钱。试想,如果谁家的小院里有一棵千年的古树,就足以证明他的家族一定是历史上的名门望族,就像孔林之于孔府。
从古至今,一定有千千万万的人在自家院子里栽过树,这些树之中一定有很多象罗汉松这样可以活千年的,即便是百分之一存留下来,我们的世界里也会家家有古树。然而,实际情况怕是万户人家中难得其一。究其原因,其一是砍树容易种树难,百年大树毁去只需片刻,其二便是人们在物质与精神进行取舍时,被舍去的往往是精神,其三是家族的兴衰交替,兴时种树衰时毁。
我的这棵罗汉松很小,说起来还算不上真正的树,而且,它也不可能一直在我家的阳台上长下去,我还知道,我不能伴着它再活百年,它不可能给我带来财富甚至一片绿荫。我之所以呵护着它,培育着它并欣赏着它,是因为我总觉得它象征着什么,比如李咸龙先生的《鄱阳湖系列传奇故事》,或者明然兄的《明然三部曲》,或者我的《夜鸣郎》。
如果,每个人不光是关心着自己院子里的树,而且关心着别人院子里的树,将来的世界,一定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事实上,看别人家的树一样可以赏心悦目,别人家的树一样可以为你遮出阴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