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劝亲
满婶跟长凤婆媳俩在家忙活一整天。上午炒了爆米，下午舂了麦芽。今年麦芽生发得好，熬的糖又一准好。
晚饭满婶又做了一大桌子好菜，吃时很客气地往雪儿碗里夹菜。雪儿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两天的重视，心里觉得暖烘烘的。
“婶，您对我真好。我总觉得大龙长得像您，二虎长得像忠叔。您这么好看，怎么嫁给忠叔的。”
“怎么嫁的，我会告诉你的。傻丫，你才是真长得俊，婶现在老了。”
“婶才不老呢。咦，婶，您颈上的项链真好看。”
“是吗，给你看看。这是大龙的姥姥，我娘给我的。有三十多克呢，就是现在店铺里买，也要一千几。”
“哇，那么值钱，怪不得这么重。我挂上试试，婶，好不好看。”
“好看，你挂很配。你挂吗，你愿挂就送给你。不过我声明：我这项链只送给我儿媳妇，你做不做我儿媳呢？”
“我当然愿意，就是不知道，大龙哥肯不肯要我。”
“那你先戴着吧。”
“真的，那我先戴一天了。”
晚饭后，雪儿心里美滋滋的。这一天真开心，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还有满婶的认可。这看来就是自己的家了。
就是，不知大龙这一天又去哪儿了。早上到了县城，就把自己扔给了二虎，又是一整天没见踪影。
雪儿脑子里满是美好的憧憬。由于玩了一整天，有点累了，想要早点休息。可偏偏房间里川流不息地不断来人，三姑四姨八大妈。这个过来跟她亲热地拉着手说话，劝她嫁到这一家。那个对她百般挽留，对她浑圆瓷实的身体又捏又摸。
还用你们劝吗？我不是想着嫁，跑这么远来干嘛？两三个钟头过去。雪儿几乎跟村上每个妇女都熟悉了。
厨下，满婶不断听到从房间反馈过来的汇报。火侯差不多了，主角该登场了。
雪儿床上坐了一床的妇女。她们把她捧得云里雾里。夸她长得好看，又懂事，勤劳朴实，将来一定会过日子。夸赞的同时还不断夸奖另一个人：二虎。说他性子耿直，能干，有手艺。雪儿听得心里受用，又有点莫名其妙，还直以为这边有这样的怪风俗呢。
“嫂子，姑姑，你们都早点回去睡吧。我喜欢你们，我爱这里，赶我也不走的。我的事我能作主，我会嫁在这里，我会把这儿当我的家。”
“雪儿妹妹，这可是你说的，你说话要算话呵，”长凤接过话茬儿。
“当然算话，你就把大龙哥叫来，我当他的面答应。”
“大龙来不了，把二虎叫来行不行。”
“他为什么来不了。他说过只要他爸妈同意了，就娶我的。”
“他怎么你了吗？雪儿妹妹。”
“……他没怎么我，可他答应过我。”
“你知道我是大龙的什么人吗？”
“我知道，你是大龙的表姐。”
“傻瓜，你看不出来吧？我是他表姐不假，但我跟大龙已经结婚六年了，孩子都生了三个。”
“不可能，你骗我，大龙没结婚。”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问问她们。”
“长凤说的是真的。”
“我不信，我要见大龙哥。”
“大龙，你自己来给雪儿妹妹说明白，”长凤冲门外喊。
大龙进来，长凤跟其他妇女都退出门外。
房间里，雪儿问，“你已经结婚了，还生了儿女？”
“嗯，这是真的。你也一直没问过我。”
“骗子，骗子，我恨你，我要回家，”雪儿突然哭着大喊着冲出门去。早被门外等侯着的妇女们拦腰抱住。
“外面这黑咕通咚的，还下着雪，这么远，怎么能回去。雪儿妹妹，要回也得等雪停了，通了车才回得去。”
雪儿顿感绝望，被扶回到床上号啕大哭。妇女们都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别小瞧这些伶牙俐齿的妇女们，劝的话都深蕴着人生哲理和切身体验。半个钟头后，雪儿心里渐渐觉得舒坦了。是的，自己一片痴心地爱着大龙，但对于大龙，自己确实没怀疑过，以致受到今天这天大的委屈。但任何事情过去了，也不过是一场梦。重要的还是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回去该怎么向爸妈交待。
满婶端了一碗热糖水鸡蛋进来。扶着雪儿，对大龙一顿大骂，把他赶出了房间。又对雪儿说：“这回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儿子大龙的错，是我对自己儿子没管教好。都怪婶不好。”
雪儿说“婶，怎么能怪您，都怪我，没长心眼。”
“雪儿，你也别把婶当外人。我今天有几句话跟你说一说，如果中听，你就听；不中听，赶明儿你就把它忘了。长凤在这里，我也要说，你老公你得看紧点儿。他仗着自己的嘴皮子功夫，有点模样，总能把女人哄得团团转。雪儿，你是实诚人，你就是真嫁了大龙，你也不见得拴得住他。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大龙打小在女孩子堆里打滚，风流成性。倒是二虎，虽然篾工手艺差点，个头矮点，但人忠诚。拿杀猪这手艺，大龙就远不如二虎。二虎不怕脏，不怕累，做什么事都肯下力。不似大龙偷奸耍猾，斤斤计较的。二虎从小到大，朋朋友友也交得不少，要是娶着个好媳妇，他也是能成龙成凤的。别看他有时有点犟脾气，但晓得尊重长辈，不欺妇女。我们吼喝他一声，他就乖顺，从不顶嘴。雪儿你也认识二虎大半年了，今天他也陪你玩了一天。他啥样的人儿，听不听你的话，你可以看得很清楚。说到相貌，过日子真的不是很重要。你不是问我当年怎么嫁给了忠叔吗？你忠叔又矮又瘦，当年哪里配得上我。不怕你笑话，他当年还是请平伯去打照头看的我。只结婚的晚上我才知道跟我成亲的是他。我们也这么过了大半辈子，生了这么多儿女。忠叔在家里对我百依百顺，凡事都让着我，比那相貌般配的夫妻还少了许多吵闹。女人图什么，一个爱你的男人，比一个花心大萝卜要实用得多。我说得在不在理，你想想。当然如果你对二虎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们也不能勉强你。等雪停了，我就叫二虎送你回家。”
满婶看着雪儿气顺了，劝她把糖水鸡蛋喝了。又叫长凤打来热水，跟雪儿一道洗澡，伴雪儿睡觉。长凤就搂着雪儿继续拉呱，边拉呱边上下其手挠雪儿痒痒。直挠得雪儿娇喘一片，连声告饶。“饶你可以，你得答应跟我做妯娌。我们是亲姐妹，横竖你离开家就是奔着结婚来的。你不是说过你的事儿你可以作主吗，你不是说过你要嫁到我们家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就跟二虎成亲了吧。”
“不行不行，我还转不过弯，”
“要转什么弯，二虎可是个实实在在的黄花郎。我担保他没在外沾过半点荤腥，过去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就属于你一个人。我去帮娘看下火，马上就来。”
长凤起身来倒了一个暖水壶，交到等侯着的二虎手里，冲二虎使使眼色：“饭熟了，吃去吧，悠着点，别噎着。”
二虎进到雪儿房间，哆哆嗦嗦地把暖水壶往雪儿脚下塞。雪儿被长凤刚才的一番乱摸，正弄得不上不下，醉眼迷离。见到二虎，想起白天二虎的好来，却也心里荡漾。轻声问，“二虎，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我喜欢你大半年了。”
“我娘家远，我怕人欺侮我。”
“放心，有我，谁也不敢。”
“那你以后要绝对听我的话。”
“叫我打狗不赶鸡，叫我闭嘴不喘气。”
“那，你上床来睡吧。”
二虎心花怒放。猴急猴急地爬上床。真个是初哥，第一个回合，才摸到门边儿就憋不住被缴了子弹。好在后生晓勇，没几分钟就恢复了战斗力。后来居然一次比一次成功，一次比一次时间长，一个晚上竟连战七场。直做得天翻地覆，老床惨叫。
雪儿这晚获得的是一种全新的感受。跟大龙一直是偷偷摸摸，大龙心存顾忌，做得也不酣畅。最后总感觉是把她一个人留在悬崖上。这二虎不同，个头不及大龙，但这方面的能耐竟远超大龙。雪儿第一次有了吃饱的感觉，第一次感受到爱爱的快乐。或者是对大龙的报复，或者是在自己认定了要嫁的家里。雪儿没有半点拘束，大大咧咧，大大方方地迎合。大龙，在她的心里已死。取而代之，是另一个名字。这身边的强健男儿，叫二虎。
二虎跟雪儿第一个回合时，满婶正把舂好的麦牙兑好水，铺在炊熟的米饭上。中间留了一个出气口，再盖上大锅盖，锅盖周围围上白色的布巾。又在灶里铲上一铲火，填上一灶草木屑，再盖上灰烬。草木屑在灰烬内焚烧，没有明火，正好保持好灶内锅内的温度。这道程序叫化糖，书上叫发酵，是熬糖的核心技术。温度过高，烧坏了麦芽，就是一锅酸糖；温度过低，米饭没酵解成淀粉，就浪费了原料，熬不出糖了。满婶非常慎重，夜里都要起来好几次，探摸灶内和锅盖的温度。
今年的糖又有绝对把握熬好了。而荞麦芽二虎跟白米饭雪儿的这锅，也终于混到了一块，开始化糖了。明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糖呢？谁也不知道。
满婶拾掇干净厨房，睡觉时就推醒忠叔。
“老头子，建祖厅就别跑在前面咋咋呼呼了。看样子二虎身上，要大用钱了。”
“不着急，他就是结婚，也应该应付得过来。”
长凤看着二虎进了雪儿房间，没见什么动静，也自回家。
大龙问，“雪儿跟二虎在一起了？”
“当然，我可花了好大的力气，厉害吧。”
大龙心里酸酸的，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这是他希望看到的最好结局，又是让他的心里隐隐作痛的结局。
“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哪有，”
“那你亲我一个，奖励我。”
“老夫老妻了，还玩那时尚干嘛。”
“当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惦着雪儿。她现在是你弟妹了，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
“你想哪儿去了。有意思吗？”
“我看见雪儿脖子上挂了一根老粗的金项链，说是你妈送的。你妈偏心哩，我也是她媳妇，我也要。”
“你看真了。”
“雪儿身上都让我摸了个遍。这么个物件，还有看不真的。”
“这事不能算了，早就听说妈身上有外公陪嫁来的两件老货。除了这根项链，还有一只小金佛，我明天就去向她要另一件。”
“也别太急，等雪儿的事稳定了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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