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逛街
满婶早上嘱咐完二虎，就过到大龙家。
大龙另做了新屋，跟大家庭住的老房子隔了一段。只是一直惦着爸妈手里有祖传的老货，才没急着分家。
满婶说：“大龙，你手里起的事儿，你别溜得大快。今天你还得带上二虎、雪儿，去县城玩一趟。你负责把他们带到县城就回来，不要赖在他们身边当灯炮。事成不成，就看二虎今天有没有缘分。我今晚要熬糖切糖糕，忙得很。这一大家子，今年得切六箱才行。”
“我去？我故意躲开了，让他们接触。要不，让长凤去，让她顺便给孩子们也买点过年衣服。”
“不行，我计划了让长凤帮着烧火。下午还要舂麦芽，也得两个人。事一件一件来，雪儿那边还不知道你的情况，昨天到现在一直没见着你的影儿，正闹情绪。你还顶这一次，晚上回来叫长凤给她解释清楚。能成就今天明天，不成后天就把她送回去。人家爸妈过年要见不着女儿，一定急得要死。”
见到大龙，雪儿立马眉开眼笑。孩子的脸，六月的天，一天都能变几变。
“大龙哥，你到哪儿去了，昨天回来就没见你的影。”
“我外婆病了，去看外婆了。今天还得去县城人民医院买药。对了，你去不去县城玩。”
“好呵，好呵。”
“二虎也去，你帮他挑身过年穿的衣服。我买了药要早点回来，给外婆送过去，下午还要给爸当帮手宰猪。今天就叫二虎陪你玩。”
只要有的玩，小姑娘就欢呼雀跃。一路上，雪儿吱吱喳喳的，像一只快乐的喜鹊。
“大龙哥，你妈可喜欢我了，她对我很好。你爸也很和气，不像你说的那么凶呵。”
“大龙哥，钢子弟，小米弟真好玩。钢子弟那么小就会做饭，小米弟昨天晚上缠着要跟我睡一床呢。”
“大龙哥，后面的凤凰山好高，好秀气，你带我去爬一次，好不好。听说潭湖坝不远，下面也有很多船，你带我去看嘛。”
……
才分开一个晚上，雪儿就有说不完的话。外县的不同口音，惹得车厢内乘客不断地对他们一行三人注目。
这一天，雪儿玩得好开心，小都县在她眼里，到处都是神奇。
早上，三人在小吃店里，吃了据说是小都县最有名的饺儿粑。小巧玲珑的粑，皮儿薄，味儿美。有鲜萝卜丝馅的，辣得舒心；干芥蒜末馅的，奇香扑鼻；豆腐韮菜馅的，入口即化；豇豆馅的，满嘴流油……一口一个，吃得回味无穷。
听说粑皮是用大米磨粉做的，雪儿惊得合不拢嘴。永县是产粮大县，自己的爸妈种很多的田，打很多的粮食。向来以能吃饱饭为荣的永县人，一直自认为比小都县富庶。但哪里想到，小都县竟能用惯常吃的大米，做出这么小巧美味的东西。呵，肯定是自己那儿的人太忙了，没闲工夫去把大米变花样，来做食品呢。
小都县人多。大龙借买药为名，离开后。她跟着二虎逛了小都昌最繁华的地段——东街和西街。这时节各乡镇大都是整家子逛县城，买过年的新衣，添制年货。街道上可说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二虎今天是最忠实的保镖，她走到哪儿，他就脚赶脚傻傻地跟到哪儿。雪儿看了许多衣服，尽管二虎争着掏钱给她付帐，但她买得很少。终于有一件带毛领的白外套，显得雍容华贵。雪儿从款式看到针脚，看得爱不释手。试穿了一下，一照镜子，哇，美得跟电影里的女主角儿似的。一问价钱，吓得雪儿像扔掉烧红的木炭。一百八，爸爸要卖六担谷子呵。
可就在雪儿离了衣店，在门边等二虎的当儿，二虎就拎着一个大包出来了，塞到雪儿手里。雪儿打开一看，竟是刚扔下的白外套。
“你疯了，给我买这么贵的衣服。你哥知道，要骂死你。”
“嘿嘿，只要你喜欢，我就作主付钱。谁也不会骂我。”
雪儿感动不已。又细心地给二虎挑了一身，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敦实矮壮的二虎穿上一身黑仿呢大衣，竟也成了气宇轩昂的小伙子。
中午两人在面馆里吃了一碗牛肉拉面，见雪儿玩兴未尽，二虎便提议去爬一回南山。
下午刮起了北风，气温骤然下降。面虽然吃得很热乎，还是觉得有点冷，雪儿索性也把刚买的新衣穿了。两个年轻人的热情又升起来了，来一回小都县，不爬一回南山，可惜了。
二虎叫了辆蹬士，载着雪儿来到南山脚下。途中，二虎脸憋得通红，尽量不靠着雪儿身体。雪儿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因为……你身上有一种香气，太好闻了，有点像酒。”二虎只得老实交待，和梦里想着的人儿，第一次坐得这么近，他心里总有一种喝了酒的感觉。
“有吗，我怎么闻不到，香气能像喝酒，我就让你喝喝。”雪儿心里坦荡，横竖是一家人，今天衣服买得高兴，反而亲近地紧挨着二虎。爬山的时侯，甚至拽着二虎的手。
二虎受宠若惊。我的亲娘呀，叮嘱什么使女人动心绝招中有：表现文雅：好好陪着玩，绝对不能轻浮人家，不能对女孩子起手动脚。现在人家都拉我的手了，还不能对人动手脚吗？这日子叫人怎么熬呵。
女人对男人动手脚，叫关爱；男人对女人动手脚，叫非礼。女人强上男人床，叫勾引顶多算淫荡；男人强睡女人，叫强奸却要判刑坐牢房，哎，这世道，对男人大不公道了！
满婶嘱咐的让女孩动心绝招还有：大气，看到女人想要的，眼睛也不要眨一下，就给她买下来。这招刚在衣服店二虎就轻易做到了。早就想给雪儿买点东西了。今天娘放了话，又花的是娘的钱。二虎一向就不是心疼钱的主，花钱驾轻就熟。不过原先做手艺的钱被娘跟大龙卡着，身上没有大多余钱，有两子儿就偷偷跑去打桌球，没把钱往女孩子身上花罢了。
今天早上临出门，满婶偷偷往二虎兜里揣了一千块钱。再三叮嘱他，“今天一定得把雪儿陪好了，钱该怎么花就怎么花。”临行又把他拉到一边，反复告诫让女孩子心动的三条秘笈。
让女人动心第三条，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女孩子安全。二虎今天要做个出色的护花使者。可雪儿原本就是庄户人家女儿，在家也做家务活。今天心情大好，爬个山比二虎还利索。二虎反而走得气喘吁吁的，这花还用得着护吗？有时花倒似乎要反过来护草了。
在南山道观里看到别的游客抽签，雪儿也嚷着要抽。抽到一签，签上写道：紫云仙子下凡尘，祥云瑞鹤相伴随，守着缘分不贪念，荣华富贵聚一身。
雪儿请道长解签，道长说：这是上签，破解要往功德箱里捐钱。
二虎投了两元。道长解道：“施主根基略浅，但性情爽直，聪慧灵动。能有很多的亲戚朋友，但凡婚姻大事上有波折，须得学会随缘不强求。将来的财运很旺，子女众多。凡事不可动气动怒，可得一生平安。”
出观后，雪儿喜道：“这签很灵验，句句说得在理。可惜你大哥没来，本来正好请道长测算一下我们的缘分。”
二虎心说：你们有缘分，我大嫂长凤往哪儿搁。嘴里却说：“灵验个屁，他这话放着对谁说都管用。”
南山山顶。一边是繁华的县城，一边是苍茫浩瀚的鄱阳湖。山顶的风更大，更冷，风里夹着些小雪粒，打在雪儿红扑扑的脸上。
雪儿开心无比，两人就在山顶上对湖喊话，比赛谁的嗓门大。
“哎，我是雪儿，我来了，”雪儿的声音跟银铃似的。
“哎，我是二虎，我来了。”二虎的声音跟破锣似的。
雪儿笑得肚疼。喊累了，雪儿就问：“二虎，你知道我家在哪方？”
二虎嘴一努，随手往西一指，“轮船码头在那，我们坐船从那面来，你的家该在那边。”
“哪呵，什么也看不见呵，”
“你以为这湖是小池塘呵，一眼能望到对面，再说这满天阴云的。又下了这么大的雪，哪里有那么好的眼睛。”
“你大哥那么多事，陪我玩一天都没空，我总觉得他在故意躲着我。”
“哪有，有我陪着你。你尽兴玩你的，不是一样吗？”
“哪能一样。不过幸好你陪着，要不我一个人还真不敢爬上这山顶。”
雪儿和二虎的喊声，招来了两个县城的小混混。他们其实早就注意到靓丽青春的雪儿，偷偷一路相跟着，这时也到了山顶。逮着话茬，一个瘦点的青年就上前说：“美女妹妹呵，矮子乡巴佬陪，多没劲。还是让我们俩个帅哥，陪你好了。”
二虎听到这流里流气的声音，意识到遇到麻烦事了。这荒山野岭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要保护雪儿，就只能靠自己了。
二虎拉着雪儿，贴靠了身后的一块大山石。瞄着石侧有块卵石，悄悄捡在手里。对了两青年一声沉喝：“兄弟，我也曾在道上混过，只这两年出外去闯了。今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嗬，还说大话。这妹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我们正好尝尝鲜味儿。矮子，识相就让开，不然让你爬着回去。”后边那个壮实的高个青年狞笑道。
混混的话，激起了二虎的血性。别看他个头矮墩，但打架从来不服输。书没念好，架倒打及了格。外表他是个粗人，但他粗中有细。尤其是危急之中，他不慌乱，有胆气。面对这一瘦一壮两个对手，他迅速将壮的列为对付重点。为了麻痹对手，他装出很怕怕的样子。
青年仗着自己有两个人，没把二虎放在眼里。二虎待他们靠得很近了，手一扬，鹅卵石就准确地砸在前面一个瘦点的青年脸上。顿时血流如注，那人往后就倒。二虎没待另一个壮实的青年反应过来，一矮身形，蹿上前一下就抱起他的两腿，把他摔了个狗趴。又速将他翻转身子，反剪了双手，膝盖死死压住他的腰，再腾出另一只手，揪出他的长头发，把他的脑袋往山石上猛按。
眨眼功夫，两混混就彻底丧失了战斗力。雪儿看二虎制住了大高个，就也大胆上前。对了那砸破了头在地上打滚的瘦青年，一阵猛踹。嘴里胡骂：“这点能耐，还想欺侮我们。”
两青年杀猪似地嚎叫，二虎见他们认怂服输。担心打出重伤，便歇了手。防他们再次反扑，叫雪儿脱下他们的鞋子。取了鞋带，一个一个把他们的手扭到背后，反缚了他们的大拇指。最后把他们的鞋子，扔到了陡峭的山崖下。
才拍掉身上的泥土，拉着雪儿的手，从从容容下山。
“二虎，看不出，你打架有两下，你出手好狠，一下就制服俩个。”
“祸找上了门，不狠我们就要吃亏，两三年没打过架了。爸妈，大哥管得严。要在先前，三五个我也不惧。”
“你经常打架吗？”
“也不是，小时就跟伙伴们在一起练摔跤。因为不服输，摔多了，后来就很少有人摔得赢我。大了经常要帮爸爸上户杀猪，一百几十斤的猪经常是我一个人压在凳子上，没点力镇不住。刚才后边的那个壮实点的，撂翻了后，我就是把他当猪，死死的压着。”
“你真行呵，我一开始还怕得要死，后来看你治服了那个大个，我也就不怕了。对了，你把新衣脱了，给我。”
“干嘛，还怕他们来找麻烦吗？”
“不怕我们也是防着点好。他们两个人来不怕，再约了几个，我们就可能有麻烦了。”
雪儿把自己的外衣和二虎的上衣叠好，放在一个袋子里，拎在手里。今天真是玩得刺激，又逛了街，又打了架。
回来雪儿提议不在车站买票坐车，而是走出一段路，连途招车搭的车。
二虎很是佩服雪儿的细心，毕竟打架都是迫不得已，要过好日子，还是避免闯祸好。
俩人约定什么也不对满婶说，省得大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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