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腰
鱼头鲜,鱼尾嫩,鱼腰最实在。
——题注
棠湖洲成了一处颇有些名气的旅游景点,隔三岔五的日子,总有些来自天南海北,特别是来自大城市的游客光顾这里。
棠湖洲是鄱阳湖中一个面积很大的湖洲,涨水的季节沉在湖水里,到了秋天才露出来,一些地方迅速长满了大片大片的青青湖草,一些地方是白茫茫的沙滩,还有些地方则是龟裂的干透了或者半干的湖泥,湖水离湖洲的中央已经很远了,在那里则可以看到翩翩飞舞或者忙着觅食的候鸟。
除了县城里的文人或者摄影爱好者专程为了看这里的风景来过这里,当地其他人是不把这里当作旅游目的地的,这样的景致在鄱阳湖太普遍了,因此,棠湖洲成为旅游景点也不是当地人开发出来的,而是外地来过这里的游客们传出来的,而且,来棠湖洲的游客有了个特别的名字:驴友。
驴友们喜欢棠湖洲,那些来自大城市的驴友们说,这里的草洲像大草原,这里的沙滩像沙漠,这里还是候鸟王国,还有千里湖光,是没有被破坏的大自然,最能呼吸到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到棠湖洲走一转,相当于去了草原,去了沙漠,看了湖光,还看了候鸟。这样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驴友们就说,没到过鄱阳湖的棠湖洲就不能算是老资格的驴友。
驴友们到了棠湖洲看了日出还要看日落,晒了鄱阳湖的太阳还要披一身鄱阳湖的月色,湖洲上没有村庄,四周都是湖水,住的问题驴友们有自带的帐篷,吃的问题虽说也可能吃点干粮,但他们更愿意尝一尝鄱阳湖的鱼鲜,于是,每有驴友结队而来的时候,总是请送他们上湖洲的渔家人留在湖洲上,弄一餐美味的鄱阳湖河水煮河鱼、黎蒿炒腊肉、银鱼千刀汤、猪肠糊米粉等风味菜肴解馋。
扁头是经常为驴友们提供服务的当地人。六十多岁的扁头老夫妻俩在家,儿女们都在外面城里工作,经济条件不说好也还过得去。扁头家里有一条渔船,还有几分田地,平时种种田地也下湖捕些鱼,有驴友来了他就老夫妻同上阵忙着招呼驴友们,过渡费加上伙食费,好的时候扁头一天能赚到两三百块钱。当然,这样的好事也不只扁头一个人能做,每逢有驴友们来棠湖洲的时候,村里人都争着要驴友们上自家的船。也不晓得这些驴友们是为什么,似乎总有些青睐扁头,扁头老实巴交也不善言语,按村里人的说法,真是鬼吃饼的事。
这一回,又有驴友们来了,四五条船在湖边,寡嘴、水牯几个船主都大声地招呼,扁头虽说也在招呼,但声音却被寡嘴和水牯们比下去了,但领头的驴友看了几位船主之后,还是上了扁头的船,这个领头的驴友来过棠湖洲,不光是扁头认识,寡嘴和水牯他们都认识。只是这一回驴友来得多,二十多个人,上了十个人之后扁头就不肯让驴友再上了,说是怕不安全,这才让寡嘴也装了十几个人。
驴友们上了棠湖洲,搭好帐篷放了物品,之后就在湖洲上四散开各玩个的去了。扁头夫妻就动手准备给驴友们准备晚饭。河水煮河鱼要用的是十多斤的大胖头鱼,黎蒿是老婆子在湖洲上一根一根掐来的,腊肉是自家腌的,银鱼是自己捕自己晒的鄱阳湖红眼银鱼,这些菜都是家常菜,扁头夫妻招呼驴友们的次数也多了,到驴友们玩到太阳完全落进鄱阳湖水里雾气之后,扁头的晚饭也准备好了。
寡嘴夫妻这时也为自己带上湖洲的驴友们准备好了晚饭。他总想不清为什么驴友们偏爱扁头,若论划船,寡嘴夫妻四十多岁,船划得飞快,几里的水路他就比扁头快了半个多钟头,他所带的驴友们在湖洲上搭好了帐篷扁头的船才靠岸,若不是驴友们一再要他划慢些说多看看鄱阳湖他们上岸还会更早,若论做菜的水平,寡嘴的老婆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婆,做事干净利索,弄菜水平高,兄兄弟弟有小的喜事要几桌酒菜都请寡嘴的老婆主厨。趁着驴友们吃饭的时间,他让他的老婆招呼驴友,自己跑到扁头的船上,要看看扁头到底用的什么招数讨得驴友们喜欢。
这一看,寡嘴没有发现扁头有什么好招数,却发现扁头的毛病了。虽然寡嘴自己买的鲢鱼比扁头用的胖头鱼要便宜些,个头也比扁头的鱼小两斤,但寡嘴知道自己买的鱼够驴友们吃这就够了,现在扁头的问题是给驴友们煮的只是鱼头和鱼尾,鱼腰则被扁头切成小块加上红曲粉搁在船上没拿出来,这就是说扁头贪下了驴友们的鱼腰,这可是两三斤鱼肉,值十几块钱哩。虽然寡嘴也晓得驴友们不爱吃河水煮河鱼的鱼腰,有机会招呼驴友的时候,他寡嘴可是宁愿把剩余的残羹倒进湖里也不会贪这个小便宜的。
晚上在湖洲上看月色的时候,寡嘴寻到领头的驴友,把扁头藏起鱼腰的事告诉了他。但领头的驴友只是对寡嘴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离开棠湖洲的时候,寡嘴看见扁头把用红曲腌好的鱼块分给了几个驴友。
下一次又有驴友来了,驴友们还是偏爱扁头。寡嘴很后悔自己把扁头藏鱼腰的事告诉了领头的驴友,肯定是领头的驴友把话传给了扁头,扁头才把鱼腰分给了其他的驴友们,更让驴友们偏爱扁头了。
到很多次之后,寡嘴才知道,驴友们偏爱扁头的原因是,扁头给驴友们准备的伙食总是吃完了也吃好了。寡嘴还知道,驴友们宁愿把自己不爱吃的鱼腰送给别人,也不愿意把鱼腰倒进湖里浪费,此后,驴友们也爱上寡嘴的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