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汝 瑞
张汝瑞属解放前夕的大学生。任过教育局长(育长)、师范学校的书记,后来又在大港中学任书记。他是一个既威严又慈祥而且还善于辞令的教育家。
一九五九年暑假的一天,村里来了一帮陌生人,都是些穿着整齐,皮肤白皙的青年人。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高高的个子,国字脸,虽清瘦但慈眉善目的。同来的都叫他张育长,是这工作队的队长,来帮我们搞双抢的。
张育长就蹲点前舍村。那年代是大跃进,要多快好省地干。工作组更是要带头生产的。白天要猛干,夜晚还要加班。他是脑力劳动者,身体自然单薄,又是高度近视,日夜干活真够受的。
有一次夜班,是割禾。为了赶上大家,他使劲地割呀割。他个子很高,腰要弯得很低才行,眼镜一下子掉在田里。这下可慌了神,没眼镜是寸步难行。于是两手在田里胡乱摸着,嘴里嚷着:“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割在前头的妇女,听他一嚷,才回过头来帮他寻找。
还有一次割禾,社员们割上前一大段,他哪有农民的速度,再使劲也难赶上的呀。他心里着急,赶呀割的,镰刀一下把脚肚子拉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很多的血,社员们见了都忙着找草药给敷上。
后来他发现我这个小鬼也常参加劳动,就把我带在身边。我可以当他的眼睛,又是劳动搭档,方便多了。那时劳动可以多吃点,夜班也有饭吃,所以我也乐意跟他同上同下。每次出工,他总是先到我家,喊我的乳名:‘浓毛,走吧!’我也很高兴地应声奔出。他是那么的和蔼可亲,眼镜后面总是挂着微笑,不高不低的普通话,是那么的好听。
大概有月余吧,工作组要回去了。临走前一天的下午,他一个堂堂的育长,还专门带我这个小毛孩在田野小径溜达好一阵。最后到瓜棚里买了一只香瓜,亲手削好瓜皮,递给我。我也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他没有再买瓜,只是默默地慈爱地看着我吃。
第二天,张育长带着工作组回去了······
时隔五年,我考入大港中学读书。开学典礼上,书记、校长、主任都一一讲话。我没想到那威严、不苟言笑的张书记,居然是当年蹲点的张育长。
第二学期的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学校放电影。记得当晚天气很热,我们同学坐在那等放映。不知什么时候张书记悄悄地蹲在我旁边不远处看着我。问了我的姓名、地址,他还是微笑地看着我,当时我也没在意。
转学后,曾和村里的胡老师谈起大港中学的老师们,胡老师说,大港的老师大部分是当年师范的老师。困难时期,许多学校办不下去了,解散了很多学校。那个张汝瑞书记就是当年的张育长。听胡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我是个嘻嘻哈哈的粗心孩子,又小,相处时间不长,印象不深,当然没把当年的张与现在的张联起来。但是张是何许人,尽管我已少年,还是能认出的吧?
可能是师道尊严之故,也可能是当年一些尴尬之事,他才没和我相认罢了。
尽管没正式相认(据说张也早已病故),但我每当回忆那段往事,总有那么一点纯朴的真情还在心田回荡······
鄱湖小草
一九九七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