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嫂的早晨
城墙一般的松树山屏立在鄱阳湖上，挡住了北来的寒风，初冬的刚刚升起的太阳把温暖的阳光洒在山南那宽阔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滩上，湖滩上一片青翠，让人们仿佛置身于北方大草原，湖滩深处有岛上人家的牛群，随意看一下，那牛群仿佛是静立的风景画的背景，而看得仔细时又能发现牛群在湖滩上慢慢游动，如果你将那一堆堆鱼网也误看做湖滩上的水牛，那场景真有点像见到非洲大草原上的角马群。一层薄雾紧贴在远处的草尖上，给湖滩凭添几分神秘，近处，大片大片的是岛上人家摊在草地上用于晒鱼干的鱼网片，有几只小鸟在草丛中觅食，偶尔的一两声小鸟轻显得更加宁静而又安详。
范二嫂一前一后牵着两条精壮的大水牯，从湖滩深处踩着薄雾往松树山下的村庄走，那里一个叫松门范家的小渔村里有她的家。昨天，她的男人在鄱阳湖里一网就收起五百多斤鱼，为此特意到邻村的甘家借了一辆牛车，好把那些鱼拖到湖滩上晒。虽说家门前就是湖滩，范二嫂更愿意把自家的鱼拖到更远一些的湖滩上晒，明着的是那样能少受些鸡抓狗挖的损失，心底里范二嫂是想让更多的人看见她晒鱼。范二嫂昨天晚上为收拾那些鱼忙到很晚才睡，今天早晨又很早起来了，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疲惫，此时她的脚步虽然不算快，却明显带有一种欢快的节奏，她胸前的两个奶子便也随着脚步的节奏一闪一闪活泼地跳动着。
女人真的需要男人的滋养，范二嫂这些天的感觉是越来越好。这几年，范二哥长年在外面打工，只是到了过年时才回家十天半个月，留二嫂在家照应读书的儿女。那时，村里人都说二嫂她脸上没有水色，干焦焦的头发干焦焦的脸皮，二哥回家没几天，人们便齐她说脸色红润多了。最初范二嫂也只当那些话是别人笑话她，而现在她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最明显的就是胸前的两个奶子饱胀了许多，男人是天天晚上把她的奶子握在手心里捏。昨天夜里男人也说：耶，你这奶子比头几天大了许多。
迎面骑着摩托走过来要下湖去的是黄村的黑牯，见范二嫂牵两条牛，停下来招呼说：“哎呀，范二嫂，一下子卖两条牛哇，好几千块哟。”湖岛上全是沙，人们养牛不是为了耕地而是为了卖给外地人。
“哦，黑牯，不是啊，昨天你二哥一网拉了五百来斤细细鱼，搬又不好搬，挑又重得死，寻甘家借了牛车，拉鱼出来晒哟。”范二嫂的声音很大，她好像是要把这话告诉整个湖滩上的人。
“是嗬，我也听说了，范二哥一网拉了五百多斤，那一网就是一千多块呀，范二哥倒底是打鱼的老手，能干，你们家要发财了。”黑牯说完就骑着摩托往前走。
“是哦，发财，大家都发财，照你的口气转。只要鄱阳湖里的鱼多，大家都发财。你二哥才回来几天，你们一年到头都在湖上，早就发财了。”范二嫂冲着黑牯的背影说。
松树山真的很像一座城墙，不算高，从东到西却有十几里路长。山是一座沙山，起风的时候，沙子便从山南面没有遮拦的地方流下来，形成一个一个银白色的沙瀑布，此时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煜煜闪光。
范二嫂的娘家是湖外的山里人。虽说那里离湖只有十多里路，出嫁前的十几年她到湖边一共也没走几趟。范二嫂的爹喜欢吃鱼，一年之中要到湖边上买一两次的鱼，有时买十几斤重的话鱼或者鲢鱼，到家里先煮一锅鱼头吃了，再晒鱼肉。有时就买二十斤三十斤的餐鱼或者凤尾鱼，当天煎一碗吃新鲜，其余的全都腌了晒干，做爹上水库或者兄弟上学校出外带的菜。每次晒鱼都是范二嫂的事，可是一年到头她没吃上两次那晒的鱼就没了，那时她就想嫁到湖里，做个渔家人，就天天有鱼吃了。长成大姑娘了要去婆家了，别的地方人要娶她无论如何她都不肯，而湖上的人家一提她就同意了，于是她就嫁到了湖岛上。
出嫁前的范二嫂没想到的是，岛上的沙地只能种一些西瓜和藠头，吃的用的全靠男人们在湖里捞。她嫁过来后的最初几年还算可以，而后来捞起来的鱼就一年比一年的小，一年比一年的少。不怕你的网眼小，不怕你张下的网多，也无论她男人对船上的事怎样在行，就是捞不到鱼。在娘家比个男劳力做事还强的范二嫂到了岛上有些鱼晒时还觉得没事做，到没鱼晒时她几乎成了一个闲人。
在岛上过不下去了，留下范二嫂在家照就子女读书，范二哥出外打工挣钱。范二哥到底是脑子活肯吃苦，到外面打工也比别人强，工资一个月拿到二千多。范二嫂不缺钱用，可就觉得生活没滋味。
也不知从那年起，湖里的鱼就多了起来，今年更是不同。村里人这个一天捞两百多斤，那个人一天捞三百多斤，凤尾鱼、白条摊在湖滩上晒成银白色的一大片，还有鲇鱼、黄颡鱼坐船过河就到城里几块钱一斤乱丢。然而，湖滩上晒的鱼再多也没有范二嫂一片鱼鳞，城里的鱼价钱再高范二嫂也没有鱼拿去卖。倒是这家收起来的鱼多，叫范二嫂过去帮忙晒，那家收起来的鱼多，叫范二嫂过去帮忙晒，然后拣两三斤好鱼要她带回家。
范二嫂最初并没因别人收的鱼多挣了钱动心，说心里话，她男人这几年可没少挣钱，可后来见别的女人都有自己的事做，还夫妻双双有说有笑的，她的心里就耐不住了，一遍一遍打电话催范二哥回家来打鱼。
“二嫂，你这牵的是哪家的牛？”走到村头时，有人和范二嫂说话。
“也不晓得是那家的，好像是来柳家的，靠得近，我就牵过来拉下车。你二哥昨天收了几斤鬼细细鱼，搬不动，用车拉一下轻快些。”二嫂不但理直气壮，而且还详细解说。湖上的牛多，平常都放在湖滩上不用管，做点事不论谁家的牛都是随便用，用完了又放到湖滩上就行了。
“昨天二哥收到几多鲇鱼黄牙头哩？”那人说着挑着一担半干的鱼往湖滩上晒鱼。
“嗨，没几多，也就是四五十斤的样子。挑鱼晒呀，屋里还有几多，要不等一下放车上我给你带过去。”二嫂很是热情。
“不用，就这一担。我过去了哦。”
走到家里，范二嫂就套车，鱼早已趁煮饭的空档装在车上了。这些鱼可费了她好多工夫。别人家晒鱼都是一套二十五混在一块晒，二嫂她却是一样一样的分开了。最好的特意挑出来的全是尺多样的凤尾鱼，晒干了一斤都不卖全送给娘家人吃，自己嫁到湖上，这还是头一次有这么多这么好的鱼；次一点的是七八寸长的白条鱼，晒干了打算送给在娘家时的村里的好姐妹；一些小鲫鱼被她挑出来放到了一边，昨夜她挑这些女人范二哥就骂她吃饱了没事做，她是想小鲫鱼晒干了就一层壳卖不起价钱，还不如鲜的带过河现卖。
准备赶车走的时候，范二哥起来了。昨夜，范二嫂煮了一大钵黄颡鱼煮豆参，再给拿出她娘家酿的糯米酒，让范二哥美美的吃了一餐，一觉就睡到现在。
“就起来了，下湖去还早吧，再睡会去。”范二嫂一直就一个人忙。
“这么多鱼，你一个人要晒到夜。”范二哥说着就慢慢跟着牛车走。
“吃饭了没，脸都没洗。要去你也先吃了饭再帮帮我，我好早些过河去。”
“哦。”范二哥回了头。
“嘿哧~~~嘿哧~~~~~”范二嫂吆喝着，赶着牛车往湖滩上去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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