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只两三年,大岭乡真的变了样。
农业结构调整了,于原来种粮种棉的基础上,多了花生、芝麻和黄豆,技术好的还引种了天麻、罗汉果类经济作物。湖里水的优势更加利用了起来,养鱼养蚌,地势低洼的地方办起了水产场,不少人搞起了贝壳珍珠加工,远销国内外。大岭乡处丘岭地带,山多不高,柴少草浓,邓四方就动员老百姓开垦出来,种茶造林,或建果园。岭上桃红梨白,花纷飘香,湖边蚌沉鱼跃,珠光四溢。大岭乡的经济直线飞上去了,不少有劲的老百姓,把外面打工的儿女都喊了回来。
公路也修起来了,曾经的自行车一辆辆都换成了摩托。不少人还当起了老板,从城里购进了小汽车,手里端起了大哥大。
邓四方的自行车没有换,还是那辆一蹬就旋出两道彩虹的老“飞鸽”,只是再怎么呵护也变得旧了,车身有许多岁月的擦痕,就像随着时间的飞逝有点变老的他本人。不过,邓四方本来也有辆专用车,只可惜,当乡长的第一年,就被自己坚决卖了。乡里那时有两辆车,因想办水产场,缺乏资金,邓四方只好打起了自己专座的主意。当时党委会上争论激烈,罗乡长的态度最为反对,他说卖车不是你个人想不想享受问题,是关乎大岭乡政府的形象问题,乡长没辆车,太丢乡政府的面子。再说你不坐,别的乡长办事也可以坐。邓四方摸摸头顶那绺竖发,没好气地朝着罗乡长,乡里树形象的车,徐书记的那辆就足够了,眼下救急,形象不了许多。至于你们想用车,等大家齐心协力把大岭乡的经济搞上去了再买。
邓四方当乡长干出了效益,老百姓的脸上自然绽开了花,遗憾的是他自己的脸上没挂多少笑。原因很简单,当了乡长就回家更少,鹃子对他更冷漠。以前若回家倒能对她哄哄,通过与父亲喝酒能够调节一下气氛,现在不行,就像治病时药用多了,变得不灵。虽说再不吵闹,但是冷得可怕,回了家就甩给邓四方一张冷脸冷背,任凭他再怎么抚弄和怎么歉意都无济于事。如果逼急了,鹃子就拿条被子睡沙发。当乡长后这几年,邓四方可以说和鹃子是在折磨冷战中熬过。邓四方除了这事还对一个人闹心,那就是汪月娥找的那位上门女婿,婚后两人生了个儿子,本来是件好事,可没想到,男人非要带汪月娥回湖南携子归宗,原来的儿子丢给婆婆。汪月娥当然不同意,本来想招个男人进门,就是想保住原来丈夫的香火,加上对邓四方有种说不清和道不明的眷恋,便死活不肯去。湖南佬没少找汪月娥闹,汪月娥也偷偷地跑到乡政府找过邓四方,邓四方无可奈何,只有心烦。
终于这一天,母亲哭哭啼啼地来到乡里,说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跟月娥的湖南老公偷偷跑了。邓四方听了如雷轰顶,急忙让娘说个清楚。原来先天一早,汪月娥从湖边洗衣回来,发现不见儿子和丈夫,邓四方的女儿放学回家,也发现没有了妈妈鹃子,到处去找,找不到人影,至今未回,肯定是两人私奔了。母亲哭得好悲愤,四方,你快报案呀,快去湖南将那个不要脸的追回来!邓四方长叹了一声,唉!天要下雨,妻要改嫁,有何法治?说罢眼一黑,险些又像前几年在永安村的禾田边一样,昏倒在地。
没过多久,乡政府院子的人知道了此事渐起一种流言,说邓四方以前不愿回家,是因为不喜欢自己的老婆,和邻居那位年轻的寡妇勾搭上了。所以鹃子一方面受不住孤独耐不住寂寞,另方面想报复邓四方和那寡妇,就把寡妇的湖南老公拐跑了。邓四方听到沈青松把这流言传给他时,肺都差点气炸,头顶的竖发昂然立起,只是找不到谁去咆哮发泄,愤怒的拳头犹如砸在棉花上。邓四方回家痛哭了一场,从未有过的男人泪,流得泪泗滂沱。母亲跟着哭,父亲还得说有肚量,见状对邓四方吼道,哭什么哭?这样的女人由她去!男子汉顶天立地,身正不怕影斜,怕啥半夜鬼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