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其实,俺爹娘并不给儿女起名字的。确切地说,我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谁。我们的名字,都是主人凭着各自的爱好为我们随性而取。我
的主人是一个小男孩,他叫陈东东。在我当时遇到他时,他才八岁。而我来到这个
世界上也才三十一天。虽然三十一天,可我似乎与生俱来就
有了一种记忆。
那是个晚春天气,天并不冷,只是清晨黄昏时,身上才有些薄薄的凉意。那天是星期天,东东随着他奶奶来他老舅家串门。太阳才刚从山
的对面升起二丈来高。阳光照射过来,凉气渐在我们身上消退。我和我的兄弟姐妹,正温暖地依偎在
母亲怀里。母亲是伟大的,怪不得天下都
有那么多的文字赞美母亲。它一边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温暖。一边高度注视着周边的环境
安全。
院内很安静。在我家狗窝旁边,是一只鸡的窝棚。都说鸡窝狗窝不能混搭,“瓜田李下”的事情,对于狗的家族来说,有些事是说不清楚
。可我们一直相处得非常融洽,从来没有发生过多大的纷争。这家主人对我们非常满意。我娘对于它的本份工作,也是尽职尽责。我娘常告诫
我们:你们一定要用心记住。既然担任主人家的安全工作,千万来不得半点马虎,这是我们的安身立命所在。
阳光正斜斜地透进,让我觉得温暖。残冬的寒意逐渐在晚春中褪尽。身上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适。我就索性仰卧朝天,用四只脚去拥抱
着太阳。我娘用着它柔软的长舌,正轻轻地舔着我柔软而光滑的肚皮。不知不觉中,我正向着梦的方向滑去。
我没有任何预感,娘突然来了那么一声嚎叫,将我迅速从梦里拉起。旁边的母鸡正在下蛋,不明就里,仿佛是怀疑我娘对它的不怀好意,
一个劲的咯咯咯地叫着。从鸡窝里拍着翅膀,连飞带爬直窜主人家的堂屋。就象一个多嘴的“长舌妇”,在堂屋里寻找着——和我娘所共有的
主人,好象要诉说着我娘的不是。
狗娘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我们在娘的怀里跌跌撞撞纷纷落地。娘又是一连串的嚎叫,对着大门处连发着重要警示。在鸡和狗的一连串急
促叫声中,娘的主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是一个六十开外的妇人。它对着我娘训斥了几声。奇怪,我娘就呜呜咽咽的没了底气。嗓子里有气
无力地哼出几句轻轻重重的长短音后,便又软软绵绵地倚卧着身子,敞开胸脯,任由我们这些兄弟在它身上爬高落低。娘就着阳光,重又眯上
了它的眼,仿佛很享受这种儿女绕膝的快乐。
我的鼻子飘过一种陌生人的气息。是的,是陌生人的气息。怪不得我娘叫得这么烦臊。看家护院,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本能。我们要将这
陌生人造访的信息,迅速传达给自己的主人。我不由得睁开眼,向气息飘来的方向看去。院外站着陌生的两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老奶奶和
一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脸上有一种怯怯涩涩的表情。一个劲的盯着我娘看。此刻,我娘却只顾自个儿眯着眼,好象刚才的事什么也没发生过
。
院外的老妇人冲着院内的——我娘的主人喊了一句,老嫂子。我娘的主人亲热地应了一声。院门响过之后,那个小男孩经过我娘面前,忍
不住又畏惧地看了下我娘,我娘很威严地低声警示。那位老嫂子又呵斥了我娘几句。说得我娘彻底没了脾气。这个时候,只有那只母鸡还在长
长短短地叫着,邀功领赏般的尽情聒臊。我娘的主人便从糠缸里随手抓出一把粗米,撒了一地。母鸡便一下子噤住了声。
日头已渐移向正中,阳光便落在了窝的顶棚上。地面的温度已经上升了,窝内虽无阳光的直接照射,但阳光烘烤的热度刚刚好。不冷也不
热。堂屋里不时地飘出猪排炖墨鱼的香味。肉香与海鲜味的混杂,让我和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兄弟姐妹,都不自觉地张开鼻翕,口里不自觉地
发出温温唧唧的口水声。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堂屋里传来一阵碗碟的轻微撞碰,发出了一些好听的清脆声儿,肉香的气味突然浓郁而强烈。毫无疑问,主人家正在
开始午饭。我和我的娘都不由得直起了身子。我的几个兄弟姐妹,闻到了这种肉香气息,本能地向着香味的方向移动。它们跌跌撞撞,仿佛毫
无意识。我娘从鼻子里发出了严肃而残绝的警示声。兄弟姐妹怯而止步,我却充耳不闻,义无反顾地朝着肉味的方向前进。
粗笨的四方木桌下面,摆动着好几双人的长腿。他们时而叉开,时而又左右盘绕在一起。此时,木桌下面,已断断续续地有了主人们刚刚
吐出的猪的碎骨。我贪婪地咀嚼着,可咬不动这些猪的硬骨。我眼珠子一转,却发现一双小脚下漏出了好多菜肴汤汁。没错,正是上午刚进院
的小男孩。我嗅着被汤汁滴过的鞋面,涎液从我口角滑过,我使劲咽了下去。几乎豪不犹豫地用我的小舌头,舔食着小男孩的鞋面。从未体验
过的佳肴滋味,从口里一直漫到了心里。
小男孩似乎感到了异样。他低下头来,我停住了,咂巴了两下嘴边,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他。这样的美味,我可是从生下来,第一次体
会到。我高兴地对小男孩使劲地摇着我的尾巴。小男孩忽然笑了,他用脚尖轻轻地拨弄着我的下巴。突然一使劲,将我弄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
转身。我一骨碌地翻起。这样的小把戏,我们可是天生就会的。就继续对他摇着小尾,鞋面上的鲜味儿变得寡淡起来。我又禁不住去舔小男孩
沾过汤汁的袜筒。他又连着弄了我几个大翻斗。这样弄了一会儿,肉的汤味我也尝够了。我索性和这个男孩耍上了。我摇动着小尾巴,不一会
儿他就让我盘上了他的脚面。他吃吃地笑了起来,继而躬下身子,将我一下子抱在了怀里。
桌席上立刻传来了大人呵斥的声音。小男孩不为所动。男孩的奶奶坐在我的身边,近乎粗暴地将我从男孩的手上摔下。我刺痛起来,不由
得叫出了声。好在距地面不高,并没有将我伤着哪里。我娘从外面听见了,低声而威严地唤我回窝。我没有回去,就坐在男孩的旁边,看着小
男孩有一口没一口吃饭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小男孩又轻轻地向我跷起了他的脚尖。我轻快地爬上了他的脚面,他就那样轻轻地颠着我。象是一个传说中的摇篮,我还
从来没有谁让我这样享受过。我们这些小狗,就象女人终归要出嫁一样,这是小狗的宿命。别看我出生才三十一天的样子,可这个道理我们与
生俱来就会懂的。
这个小男孩真好,要是他能成为我的主人就好了,我忽然有种依恋的感觉。
饭后,小男孩又和我玩了会。这时已经没有了主人们的干预。我娘和我的姐妹兄弟,它们正在桌下享受着难得的美餐。谁也没有在乎我们。
太阳离落山还有几丈高,奶奶要牵着小男孩的手
回家。小男孩双手将我抱在怀里,不肯放下。奶奶说,放下。小男孩说,我偏不。我也忍
不住用我的小舌舔着小男孩的手。这样僵持了一会,在他奶奶的直视中,小男孩终于将我放下了。一步一回头地走着,我跌跌撞撞地跟着小男
孩。后来实在跑不动了,看着渐行渐远的男孩身影。汪,汪汪,我不由得伤心地叫出了声。又跌跌撞撞地追着主人而去。
这时小男孩忽然转过身来,紧跑几步。将我一下子抱在怀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送行的老嫂子就说:小姑,你就听我一回,这狗品种很好。东东的爸爸又不在身边。让它给东东作个伴,我看也不错。
那好吧。奶奶笑着摸了一下小男孩,,又摸了一下小男孩怀中的我。
小男孩这才破涕为笑。他一会儿将我捧在手里,一会儿将我放在肩上,一会儿将我抱在怀里。我哩,除了感激我的小主人,感谢它这样的
护着我,我也禁不住地舔着他的小手。他将我捧放在肩的时候,我的小尾巴不停地扫着他的耳杂,弄得他开心地笑出声来。
二
我的名字叫花花。自然,我也明白了我的小主人叫东东。他和他爷爷都姓陈。陈东东的奶奶姓王。对不起,虽然我只是条狗,但我却觉得
,我真的成为这个家的一员了。他们都叫我花花。于是,我也有了主人公的感觉。陈东东叫他爷爷奶奶的时候,我也跟着叫出了声。他们听后
都笑了。说这个花花,怎么也跟着汪汪汪的乱叫。他们就用脚尖跷起我的肚皮。当然,主人家开心,我这个做小狗的,自然也开心了。每当我
内心高兴的时候,我的尾巴总是高高地向上翘起,并且不停地左右摇摆。
花花是陈爷爷给我起的。那天我进门不久,陈爷爷就扛着锄头从田外回来。我刚和陈东东在新的院落里玩耍了一会,爷爷就进来了。陈爷
爷进来的时候,西斜的阳光将爷爷的影子拉得很长。人还没进院子,影子就进来了,就象一个变形而夸大的四脚怪,夸张地在地面上扭动。凭
着本性,我怔住了,我想起了娘的叮咛。就冲着这陌生的老头儿发出了我应有的警示声。
王奶奶从堂屋出来,接过爷爷的锄头。对我吆喝了一声。陈东东欢快地叫了声爷爷。爷爷一边摸着陈东东的头,一边打量了我一会。我象一
个做错事的孩子,乖乖地退到了院落。陈爷爷说,怎么弄个小狗了?王奶奶说就给小孙子做个伴吧。陈爷爷看着我身上几个小小的黑色斑点,
说就叫花花吧。
狗狗有名字了。东东欢快地叫着,搂着我说, 花花,记住了没有?以后你就叫花花,叫花花。我摇动着尾巴,将我此时高兴的心情,及时
传达给我的小主人。嗓子里轻轻呼着嗓音,算是对小主人的回答。
陈爷爷很快从院内的左角处为我搭起了一个漂亮的小窝。王奶奶在旁边做帮手,一边搭建还一边对我唠叨:哎,我说花花,你就耐心地给
东东做个伴。东东的爸爸在县城,他娘走得早。叫他找个媳妇,他说工作忙,暂时也没合适的。这不就苦了我们。你以后呀,就每天都送东东
上学。没事时,就在家看着院子。不要太野。我们呢,也不会乱打你。以后哇,你就是我们家一员了。
陈爷爷就笑骂王奶奶,说这又不是人,能听懂吗?
我汪汪地就和着,爷爷奶奶就笑了起来,说这狗,真机灵。我说,那是。
下半夜时,一轮弯月升起。斑驳的光影就从云层中透了出来。这可是我第一天在新的主人家过夜,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蟋蟀却在这光影
之中呤唱起来。息息沙沙的,虽然都是动物,可我却不知道在这样的夜里它得瑟什么。这个时候,我们家的主人大概都在厅屋里睡了吧。我趴
在自家的小窝里,竟让这蟋蟀的叫声吵得厌烦。让我更加想起了我的狗娘。想起了我已经分开了的兄弟姐妹。思念的情愫一旦漫开,我的嗓子
忍不住有了呜咽。我对着蟋蟀的叫声处发着低沉沉的警告声。可蟋蟀丝毫不在乎我这个,依然哼哼唱唱得瑟个没完。
我正想再次发出我的不满,可我却听到了我的同类,正在对我发着严酷的警示声。不错,听气势,应该是村里最有权威的王者。人有人语
,狗有狗声。真是一点都没错。狗大一声长叫,就象人的一连串长骂。我听出来,狗大的骂声正是在说我。大意是说我不守规矩,下半夜的叫
嚷着什么。各家的主人都在睡觉。小心主人恼了,第二天扒了你的皮。初来乍到,也不和大家见个面,问个好。自家的身份几斤几两,掂量掂
量。等有机会不给你点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是几只眼。
我从嗓子里发出了几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似是应答。狗大又呵斥着我,说我态度不真诚,它继续呵斥着。我索性不理它了,就着半弯的圆
月,不由得尽着性子长吠了一声。这一下狗大恼怒了。它寻着我的声音而来,随着它恼怒般的咆哮,后面就连串着许多嘈嘈杂杂的众狗之音。
伴着连片的同类叫声,我听得出急风骤雨般的脚步,从远处喧闹而来。
喧闹从院落外的两丈之距却突然停住了,仿佛到了这里,附近似乎有了一种什么魔力。群狗不仅不再吠闹,而且脚步都变得轻了。但我却
还是能感觉到它们的身影在向我住的院门外移动。
狗大的身子终于现在了月光里。其实,没有月光,对于我们来说,也一样能很轻易地辨认出世界的万物,只是稍微模糊一些而已。狗大的
身子很高大,看得出,它正值壮年。眼里正闪着一丝跳动的寒意。它的身后跟着大大小小胖瘦不一的同伴。从众狗眼神里,可以看出,在这里
,它就是绝对的
领导者。
这样的阵势,我忍不住内心的颤栗。忽然想起狗娘临别时说的话:遇事要忍耐冷静,既然咱披上了这身皮,任何事就由不得自己的性子。
我的眼里不由得滑出几分畏惧。可奇迹却发生了,狗王在和我对视片刻后,那种冷酷而暴虐的寒意在它眼里消失褪尽,竟然从眸子里泛出了慈
爱关怀的暖色来。狗大温和着呜咽了一句:是你啊,我们县长家的小兄弟。
旁边一条耸拉着两只长耳的瘦狗不时提醒。狗大,是刚提升的副县长。
狗屁,副的也是县长,哪个打招呼时不是将副字省略。
众狗诺诺。
我不由得云里雾里,暂且不理它们,且看它们到底演的是什么把戏。
新来的吧,小兄弟。
嗯,我应了声。
旁边的几条狗就恰到时机地向我作介绍:这是我们村的狗王。我们都叫它狗大。
狗大喝斥了它们。
什么狗王不狗王的,都是兄弟。快,你们都向兄弟作些介绍。
我是金毛妞,主人是村书记。
我是毛多多,主人是副村长,在村东头。
我是飞虎,主人是村委会“定点屠宰场"卖猪肉的……。
我是……。
好了,狗王作了下简单总结。低声地说小兄弟,你刚来,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有空时,咱们再在一起聊聊。
我还没有作出回答,狗大就向身后看了一眼,带着它的人马轻轻微微地走了。走得那样轻,仿佛一点声音也没有,留下的还是满地的月光
。
才过了一会儿,蟋蟀和一种叫“纺纱婆”的虫子,就摇呀晃呀的在灌木丛里哼哼唧唧的唱和起来。
三
我和村里的狗伙伴很快熟识起来。
说起狗大,别看它狗前狗后的威武得狗模狗样。其实,它也有很多烦心事。前段时间,狗大要好的情妇金毛妞让主人给打了,金毛妞泪眼
汪汪一路呜咽着来到狗大身边。狗大霎时气血高涨,一问才知是让自己的主人给打了。狗大一点办法也没有。问其原因,才知是鸡窝里母鸡下
的蛋弄丢了。而且不止丢了一次。主人就迁怒于金毛妞没有看好家。将它一阵好打,并扣除了它一天的狗粮。
这个时候,狗大就安慰着金毛妞。说算了吧,谁让咱们的命,是变了一条狗哩。对于狗来说,主人所做的,对的就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想想,不看着主人脸色,我们能活得了命么?
对于狗来说,没有什么好狗坏狗之分。关键是,你跟着了什么样的主人,就不得不成为什么样的狗。
我们没有任何选择。对于我们的自由和生命,我们所做的选择,一切都是仅为了生存。这就是我们宿命中客观存在的悲哀。
下辈子说啥也不能再变狗了,就是给阎王老鬼卖骨卖皮,送再多的礼也不能再变狗了。狗大一边安慰着金毛妞,一边帮舔着金毛妞被打的
伤处。金毛妞呻吟了一声,气色比刚来时温和了许多。
狗大有一次晚上,邀我到村前的林子里坐坐,说是要和隔村的狗二议事。到了林子里,村里的狗基本上都到了。按照狗大的分工,我们首
先在林子附近,包括村前的主路上,撒下我们的尿液,标榜我们所属的领地。也就是老实告诉陌生的同类,你们路过可以,但不要打这块地盘
的主意。
我也在一棵树底下撒着尿液。我正撒的时候,狗大悄悄走到我的身边。提示我撒尿的时候,后右脚必须要抬起来,要不不像狗。这是咱们
做狗的标志性动作。狗大轻轻对我吠着。我说为什么要这样?我这样四只脚着地,撒着尿尿不是更舒畅么?
狗大说我也说不上理,咱们祖宗就是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我正犟着,狗大客气之后,忽然懒得和我哆嗦。猛地在我的右脚跟咬上一口,
我汪的一声。后右脚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狗大笑道:这就对了,咱们做狗的决不能坏了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好兄弟,你听我的没错。
尿完之后,对村的狗吠已经连叫成一片了。狗二在和对岸的群狗商量对策。狗二高声吠叫一声,下面的众狗就咐和着一声。狗二和我村狗
大原来是一家主人的。都是吸吮着一家狗娘的奶水长大,后来被主人家的朋友将它抱养到对面村子。起初狗二和娘亲还常有些来往。渐渐的,
狗二在对村混出了名堂,也当上了狗大。当上狗大后的狗二,兄弟和娘亲的情份就淡漠多了。到现在,为了各村狗的利益和生存,已经到了狗
咬狗的份儿上。
两村之间互相隔着一条浅浅的河流。春雷响过之后,原本干枯的河水,却渐渐地在季节里丰盈起来。月光从云层中钻出来,残月下的河水
,象一条泛着身子的大蟒蛇,曲折迂回地向远处伸展。
两阵的狗大分别带着各自的队伍聚合在小桥的两头。
狗大开始向狗二喊话:狗二,念在血亲份上,咱们各自在各村的领地。这是历来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若狗娘在天有灵,它也不
希望看见我
们骨肉相残。
狗二鼻孔里哼了一声:你说什么哩?狗大,各自领地,说得乖巧。仗着你们村在县里出了个官,乡委书记都要向着你们。你倒说说,你们
地盘那么大,而狗的数量却那么小。反过来说,我们地盘小,而队伍却在壮大。照你说的,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你们狗群大,我们队伍小,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前几年,仗着你们村出了个乡长,统领着乡里的“打狗队”。为了完成打狗数量预定指
标,硬是在我们领地,他就害了我们十二条狗命。若不是跑得及时,我们村的狗都要被他们灭门了。你们倒好,一条狗命都没丢。还好意思说
这个。
对面的狗群听到这里,都汪汪汪地纷纷吠叫了起来,一种非常得意的神情。吠叫之后,对岸的狗群纷纷让开了一条道。狗群中走出了乡长
家里的长毛狗。虽然已老态龙钟,昔日风采不再,但余威尚在。它慢条斯理地踱着步,走到桥的最前端,扫视着狗大的阵营。虽没说出半个字
,但眼角却写尽了傲慢鄙视。
这时狗二情绪激动,大声吠叫了起来:就因为你们村出了个副县长,现倒好,乡长为了拍马屁,“定点屠宰场”,也落到你们村了。别说
猪尾,猪下水。我们现在连血腥子都舔不着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对岸的狗群大声吠叫了起来。
今天副县长家的花花也在这里,谁敢放肆?狗大大吠一声,怒视群狗。
我被狗大及众狗适时地推到了桥前。
对面的狗群看了看我。虽然我现在已经算得上是一条半大的狗,可在狗的圈子里,还说不上有任何资历。但由于我主人的特殊身份,它们
也自然对我多了几分敬惧。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怪,本来人是人的事,狗是狗的事,八杆子打不着在一起的买卖。可就是因为连着那么个看不
见用不着的关系。只要是当官家的狗,就连狗类都多了几分敬畏心。
这夜的和谈依然是无功而返。双方口水战后,就是互缠在一起血淋淋的撕咬。狗大当时很担心我的安危。战斗结束后,我身上没有一处伤
痕,甚至连狗毛也没被咬掉几根。倒是狗大,虽然力大神勇,终由四只脚打不过八条腿。身上被咬处有二三道伤口,流着狗血。但狗大始终没
哼过一声。回头问我:狗兄弟,你没事吧?我没事。狗大向对岸冷笑了几声:我看它们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对岸的狗二也伤得不轻。哼哼唧唧的在它的众狗将护送中远去。传来一阵狗骂:老大,今天算是你下狠嘴了。你记住,是你不讲亲情在先
。
狗声远去,远村近村的雄鸡打鸣声却响了起来。月光在狗的没完没了的吵闹中,也已渐渐西斜到了山脚,河水却在山的巨大倒影中暗淡下
来。
四
在一天阳光的午后,我刚刚吃完我的小主人——陈东东给我弄的猪骨汤拌米饭。我的窝旁边还有两根猪的熟骨排,并不是我吃不下,我只
想留着我的——哪一个或
生活状况不大好的狗兄弟尝尝。我经常这样做。我的狗兄狗姐常因我有这样的举动,一只只被感动得泪水婆娑。
我说过,我已经是半大的狗了,由于营养充足,所以我比一般的狗长得都快。哎,对了,我一直没有说起自己的性别。我是一只小母狗,
所以叫花花。我都觉得自己太肥了,不好看。可我的狗族都说我好看。我也不知道我是真好看,还是它们奉承我。管它呢,反正被狗捧着的感
觉是好的,是美妙的。
午饭后的我们都习惯了在自己的狗窝里打个小盹,我正准备睡会,可我却嗅出了狗大的气味。我半眯睁着眼。对于狗大,虽是村里的狗王
,在狗族里,权高位尊。但它却从不敢越县长家门半步。对于生于万物之上的人来说,他可不管你狗大不狗大的。惹急了他们,随时都会要你
的狗命。何况是县长家,这个道理狗大它懂。有几次我实在不好意思,就邀狗大进我家窝里看看。狗大笑着推却,还是别进去。免得惹上“无
厘头”的是非。我们狗族里的狗,有时就是自己无端的惹上是非,而死于非命。怨不得别人。
狗大在我的狗门前探了一下脑袋,轻吠了一声,说有喜事告诉我。我的狗门是主人特地为我进出自由而开的,它是一个规则的半圆周形。
我也轻吠了一声,随即来到狗大面前。
金毛妞家偷鸡蛋的盗贼抓到啦!是一条蛇。狗大兴奋地用前爪比划着蛇身的长度。
是吗?那怎么抓住的?
这几天金毛妞白天不敢睡,蛇从院缝外遛进来时,就被金毛妞用前爪按住了。汪汪汪,金毛妞叫着。金毛妞的主人就出来了,……。
汪汪汪,汪汪汪。
我和狗大不由自主地为金毛妞的行为而喝彩起来。
我们身后却传来了小车特有转速的马达声。声音均匀而轻微,一听就知是一辆好车。车子什么时候开过来的,我们不知道,也许,我们在
讨论金毛妞的事时,太兴奋了,耳朵一时退化了应有功能。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就在我们一愣神的功夫,车子的的鸣笛声却响了起来,声音
似乎有些怪,沉闷闷的,可却从音色里透出一种强悍的霸气。
我们不由得向后跑了几步,对着这陌生事物吠叫了起来。
屋内的主人听见车鸣,纷纷走了出来。陈东东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三下两下就蹦到了车前,爷爷和奶奶也先后出屋。车门开启,从车副驾
驶位置上走出一个中年男人。陈东东就喊着爸,爸。中年男人弯下腰,将东东一下子搂在臂弯处。爷爷奶奶笑着说,别让你爸累着了,这么大
,快下来,快下来。爸爸在东东脸上亲了一下,用不着吩咐,司机打开后备车厢,将一些家用米油之类的什物搬下了车。
午后的村庄本来是清静的。才一会儿,可我家主人的院子里一下子就挤满了人。有老人,有后生。有妇女有儿童。他们见了陈东东的爸爸
,一个个点着头。脸上都堆出了从来没这么好看的笑。东东的爸爸穿着一件洁白的上衣,系着根深色领带。他一边笑着,一边和村里来的人握
着手。司机就分别给村里人递烟。抽烟的人就用双手来接,一边说好烟,一边用火机点着,从鼻孔里纷纷冒出一股股细细长长的烟气。
屋落里坐满了人,才一会儿,乡里的书记、邻村的乡长都坐着车赶到了。一些我的小主人——陈东东都不认识的人,也陆续冒出来了好多
。明明不认识,可他们却都能和陈县长——七弯八绕地扯上些有边却没影般的亲戚和朋友关系。四周附近,只要有消息的,头头脑脑的人物都
聚齐到这里。有的人一边和东东爸爸打着招呼,一边又走到墙角拨弄着手机,向外传达着应有的信息。
大家都围在一起,屋里坐不下了。人群就自觉地分成两处。屋内的,乡里的书记等领导陪着。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嫂则在院里的水泥晒场上
聊着。
各人都在忙着各人的事,谁也不会搭理我们。这时我发现狗大咆哮着,急促促地闯了出去。院外传来了狗群的撕咬声。我也紧跟着狗大跑
了出去,看见邻村的狗二和长毛跟着乡长也来了。——特别是那条乡长家的长毛狗,当夜桥头时的神采已经在它身上完全不见。此刻它正紧夹
着尾巴,倦坐在墙角。面对村里的群狗围攻,虽然还是一脸凶相,但明显比当夜的傲慢骄横猥琐了许多。
长毛狗看到了我,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当然,我知道,它不是羡慕我,而是羡慕我的主人。长毛狗跟着主人官场浸淫多年,
看尽权贵变幻之玄机。此刻,它极尽媚奉地对我招呼着,摇动着它平时高贵此时却极其卑贱的尾巴。只有狗二,虽身处窘境,却还依然摆着一
幅不卑不亢的姿态。既不招呼也不招惹。
我对狗大说算了算了,今天主人家也不希望我们吵。要不这样,狗二也在。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和了,你在你的地盘,我在我的地盘。都不
惹事。要是有强敌来犯,我们就互相支援。你看么样?
狗二和长毛均不语。
要是你们生存地盘太小的话,我们可以将沙化村那块让给你们。狗大大度地说。
世间的事情就是怪。一些平时风里雨里多
少年的事情,任你用什么方式怎么也解决不了。可只要它遇上特殊的场合,特殊的背景和事或人
物。千丝万缕的矛盾就像放在炭火上烘烤的冬雪,一会儿就暖融融的化开了。
狗大走过去,合着嘴顶了顶狗二的身子,狗二回应了一下。兄弟俩的尾巴就开始一起向上摇了起来。
才一个小时左右,陪着东东爸说话的人一个个从厅屋先后走了出来。大家一口一个拜托,一口一个感谢。陈县长挥了挥手,和他们每个人
握手道别。
客人走后,院落里开始静了许多。只有和陈县长同村同时的伙伴,或家族管事的叔伯,难得地在一起坐会聊聊天。没外人时,大家也很谨
慎地开些陈县长年少时的玩笑 。陈县长笑着,并不在意。
爷爷在里屋坐着,说:儿崽,我刚才也看出来了,那些在这坐的,都是要你为他们办事的。热情是热情,但你一定要坐得稳。我还是那句
话,要本份。我们种田的要守种田的本份。你们当官的,也要守当官的本份。你要晓得。 陈县长点点头,说我晓得,爹你放心,你个崽不
糊涂。
王奶奶问:东东妈也走了好几年了,你不是常说给我带个媳妇来吗?快给东东找个妈。过几年我们也管不动了。我真怕把东东学习给耽搁
了。
爷爷却对奶奶吼了起来。直吼得奶奶抹眼泪,自个儿到里屋去了。
爷爷转身对陈县长说:崽俚,你也不要老记挂着桂兰了。她走得年轻,老天爷要她走。是她没有跟你享福的命。别怪你妈罗嗦,她说的也
是正事。只是不该这个时候。
陈县长默然不语,低头喝着茶。厅院外的气氛有些闷了起来。
爷爷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又好象什么也没想起,还是来了那么一句:做人要本分,不要翘尾巴。记住了。
我爹怎么老唠叨这个事哩?陈县长笑了。陈县长一笑,众乡亲也就跟着笑了。
载着陈县长的小车在乡间野路上轻缓地行驶。一会儿出了村头,扬起了一路尘土。我和狗大狗二卷卷毛以及村里的众狗一路兴奋地追逐着
嚎叫着。
狗就是狗,真不知道,除了一种看热闹的心情,天知道我们还在兴奋着什么。
五
爷爷常将陈东东的书包挂在我的身上,我一扭身,书包就滑下来了。爷爷笑着。奶奶说你老不大,还是小孩啊。爷爷说,电影里不都是这
样演的嘛!你看咱花花多聪明。不比电影里面的小狗差。电影里的小狗那是经过训练的,不是象你这样瞎闹腾。奶奶说。
其实,他们说的,我都能听得懂,我也能做到。这样也能讨主人喜欢。可我就是,不愿意成这样的狗。当然,陈东东,如果他要我这样,
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听东东的。谁让他是我最好最好的小主人。
东东始终没有这样做。东东有时候将废纸页折叠成“小火箭”,或是用硬纸板剪裁成一个“小飞碟”,向着远处扔去。然后指着我说,去
。我“汪”的一声,翘起了小尾巴,箭一样的向主人扔出的目标窜去。衔着目标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放在我的小主人脚跟。
东东就很开心地笑起。抱着我的前脚,将我像人直立般地行走着。有时累了,不愿意再扔了,就说来吧,花花,我教你数数。我又“汪”
的一声叫,说好啊。东东就提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一加一等于几。我哪知道等于几,就随便叫着。东东有时努起嘴,有时又夸我聪明。那当
然,只要叫着,总有哪声是懵对的。这么简单的问题,可东东似乎没觉得出来。我一连串的汪叫,我说,主人,你好可爱。
我每天都送着东东去学校上学。东东贪玩,有时在路上兴起,他也玩,我不想玩了,就轻轻撕着他的衣裤。在东东上学的村庄,有一条好
大好大的黑狗,蹲在路上,凶神恶煞的。可见了我,对我俯首低就,一脸谦卑。我也不知道是我长的漂亮,还是我那县长主人的光晕罩着我。
让我在狗界也这样如鱼得水。
花花好。黑狗叫着,一脸暧昧 。
你要是对其它的狗都一样就好了。
它们哪能跟你比呢?要知道,狗和狗是有区别的。
哼,我气哼哼地跟着我的小主人,不屑一顾地从它身边走过。
这样的好日子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总之,我跟着我的小主人很快活,在这快乐的时光中,我也渐渐长大起来。
一次天黑的时候,狗大特地走到我这,对我叫吠。说你主人家可能会有些事,好好跟着你的小主人。
我再要追问,狗大支支吾吾的,去得远了。我只得按着半个狗心情睡下,半个狗心情保持着清醒。
天亮了,太阳从对面的分水岭山坳上照常升起。爷爷精神抖擞的开了门,就我看,和过去的日子没什么两样。狗大真的会唬人。
放学回来的时候,我听见村头传来了凄切的哭声。哭声在很远处传来。不好,是奶奶。我浑身一颤,忽然想起了狗大的话。莫非它说的是
真的?不好,汪汪汪。我对着东东叫吠,疯狂地向前窜着。可东东不止一次要喝住我。我也不止一次地在前路上等东东。快到村头时,有村里
人跑过来。拉着了陈东东的手。
快,你爷爷不行了。
刚跑进村,东东的屋院里传来一声炸山雷般的火铳声。按照村俗,六十岁以上老人在过世时才有资格用这种震山响般的火铳。
东东仿佛被这一震天的响声震懵了,一怔神的功夫,才“哇”的一声哭叫。几乎比我跑得还快。像一支箭一样的向屋院里射去。
东东的爷爷是得了急性脑溢血走的,过世前没有任何征兆。要说有预兆,那就是狗大传说般的神秘预感,过多了年月的老狗,它们都会有
这样那样的神秘预感。这个只有我知道。
陈县长来时,爷爷的身体已经被洗梳过,安安静静地放在了屋厅右边门板上。穿着很白净,脸上神情也很安详。陈县长右脚一进自家的里
门,再也见不着半点斯文派头。他“哇”的一声哭吼出来,真的是地动山摇。脸上的五官眼泪鼻涕象开了闸的洪水,哗哗地往下流着,双脚就
那样半跪着挪移到了爷爷灵前。摇着爷爷的身体,呜呜呜!陈县长的身体颤动了起来,爷爷的身体颤动了起来,爷爷身下的床板也跟着颤动起
来。呜呜呜,陈县长一下子将自己的头和爷爷的头捧在一处,就那样摩擦着,婆挲着。仿佛爷俩回到小时候“骑大马”的时候,爷子间有着那
么多说不完的秘密话。
在屋里帮忙调理的乡亲,看到陈县长这种情形,大家不由得一齐掉下泪来。
陈县长的爷亲走得很体面。不用说,前来吊唁的客人很多。县委书记、县长都亲自赶来送来花圈。不用说,县书记县长都来了,那自然,
各部门各县级局领导、各乡镇领导也都来了,包括社会上各色人物。如此陆续不断地忙转了三四天,直忙得陈县长如抽转的陀螺,人也一下子
清瘦了许多。
第五天的夜里,陈县长在父亲遗像前捧上了三支香火。陈县长对娘说:妈,爹一走,你就别再固执了。我事多,你就跟着东东一起进城。
陈县长母亲说:我移不了根,我和你爹,都在这呆一辈子了。哪儿也比不上这方土好。你就带着东东进城。我还康健。
我带着陈东东进城,可东东谁管他?
奶奶就不言语了。奶奶不言语,我知道,这件事就是这么定下来了。
趁着主人家讲话的时候,我悄悄地溜了出来,我将要随主人去县城的消息,告诉了狗大和金毛妞它们。一会儿,狗群便在我们村后的树林
里聚在一起。它们一起祝福我,一边又为东东爷爷的离世而伤心。
我们沉默了。我们在林子里蹲了好长时间。残月升了起来,从树叶的缝隙中漏出来的斑驳月色,就像在林子里放上了一只很大的筛子。风
轻轻吹过,那些叶片编织的筛影也跟着摇晃起来,直筛得地上的光影梦幻般迷离。狗大说:就着月光,为我们的花花能够做上城里狗,咱们为
它吠上几嗓子吧。
我们蹲坐地上,直立前肢,昂起头。汪——汪汪,汪汪汪……,对着半圆的残月长吠起来。
六
第二天上车的时候,他们几乎忽略了我。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秒钟,我从狗窝里窜出。我对着那渐关上门的车子汪叫了一声。关车门的
速度在空气中停住了,我的小主人——陈东东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
奶奶,狗,我的狗。
奶奶犹豫了。问陈县长:要不,带去吧。
陈县长笑了笑,说带去吧,咱们住的是平房,有院子。给它院角边弄个窝。隔壁检察院的汪检察长,不也养着一条阿豹狗嘛。没事时,妈
,你正好和汪检察长的母亲一起溜溜狗打发时间,也比一个人在家闷着好些。
司机小刘将我放在车后一个纸箱里, 一会儿,我就感觉到车子动了起来。
进到县城,按照陈县长的做法,东东帮我洗了个澡。水温刚刚好,我开始有些不习惯。一会儿我就适应了。奶奶向我身上涂抹了很多很多
的肥皂泡沫。我用嘴向左边一吹,嘴边的泡沫就向着阳光飞了起来,像一团撕开得很轻的棉絮。它随着风打着旋地远去了,像一片无根无挂的
云彩,又像是村头河滩上被我们搅起的芦苇花。汪汪汪,我又吹掉了我右边的一块。它也同样地随着风去了。落在不远的葡萄架的叶子上,成
串的泡沫花在阳光的温度里一个个地爆裂,发着只有我能听得出的晕眩声音。
汪汪汪。我兴奋起来。
经过东东和奶奶的梳洗。现在,我已是一个非常神气非常漂亮非常有气质的花花狗了。按照我院的邻居阿豹狗的话来说,我是一只非常有
诱惑力的从乡下来的漂亮野妞妞。阿豹与我隔着院,确切地说,应该只是隔着几根用钢管做成的栅栏。也就是说,它在它的窝里,做着什么,
我看得清清楚楚。同样,它也清清楚楚地能看着我。这点我不喜欢。同样,我们说话,可以透着对方的眼睛,毫无障碍地交流。这又是我喜欢
的。
你要是被赛白马、杜宾它们看见了,我敢打赌。这些个情场老手,它们都非要被你迷死不可。而贵妇、格格它们又要嫉妒死你。你等着吧
,总会有这一天的。
阿豹又酸溜溜地补充一句:你是克星,要是在以后的月光聚会,你一定要迷死县城的好多有身份的狗了。
你说什么哩?阿豹。什么是月光聚会?
嘿嘿。阿豹不说了,卖了个关子。
不说就不说了吧。我想,毕竟我们是邻居。这是主人的选择,不是我们的选择。我们总会慢慢的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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