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巷里桐树花
--读评周玲《桐树巷》
以诗性的语言诠释个体生命的体验,宣示自我存在感,达到灵魂诗意地安居与诗性地生活的方式,是众多女性诗人的毕生选择与追求,她们一直与男性诗人们刚柔相济,续写着中国的诗歌史。当我把目光投向数十年来的都昌诗歌,却发现女性诗人留下的是更多而又惊心的空白。直到近年来诗人周玲的出现,才弥补了都昌文坛女性诗人的“失语”与“缺席”,这令我感到兴奋而又激动,我不得不在习诗之余,对她投去更多的目光与关注。
下面我以周玲的近作《桐树巷》,来感受她的诗歌气息,分享她的诗歌魅力。《桐树巷》全诗1128个字,106行,分为6小节,合成一首组诗。如一朵朵绽放在枝头的桐花,没有俗世的繁华,唯是静谧中的美;如一条山间蜿蜒流淌的溪流,一路低语呢喃,带来温婉的暖意。在此,我将选取本组诗中的1、2节进行读评。从本组诗的诗情来看,1、2节编起一起,4-6节编在一起,完全可以自成系列。 红尘之中,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个到达不了的地方,这里藏着梦、藏着冀盼、藏着自己的烟云流水,诗人周玲当不例外。当我写下这句时,我己经进入了桐树巷中,耳际有她的呢声传来:
我说/玉兰白了,紫荆红了/杯盏的是清雅,串起的是妩媚/我说我拾着桃红柳绿,拾着那爬满围墙的/小蔷薇,伸出墙角的红石榴
这是桐树巷一幅美丽的剪影,白的玉兰、红的紫荆、桃花柳绿、小墙薇、还有红石榴,周玲起笔就用这几个物象来描绘如梦似幻的桐树巷。作为抒写的对象,她没有对意象进行隐喻,仅仅是把个人情绪的体验移植到色彩之中,来构建属于自己独特的文本意义。然而,她并没有将这意义的目的弄得含混晦涩,紧接着,她坦然写道:/我还说我想嫁给那个种花的老头//
这一行简直是神来的句子,石破天惊,如玉兰如紫荆的花蕊霎然间绽开,又似炉香乍热。作为读客,我的心跟着是温暖无比。但是我的疑问也接踵而来,一个正值豆寇年华的女子,怎么想嫁给一个种花老头?疑问立即有了答案,客官请看: 你看,我有多么傻气/这些都是流水的春光,其实我不是真的深爱/我只想在空旷处寻一朵素色的桐花/桐花只开在那年的桐花巷 原来这条桐树巷,不是常至周玲梦境的桐树巷,只不过是花相似,人相同,一时驿动了心。因为这条桐树巷,没有素色的桐花,哪怕是一朵,也没有。周玲爱的是桐花,开在她记忆里的桐花巷,这条桐花巷里居住着她的爱,留给了她思念与牵绊。她深深地自责,也深深地遗憾。一句“桐花只开在那年的桐花巷”,写尽了她的失落之感,细细咀嚼,令人颤痛!
周玲这种情绪化而又细致的抒写,章显着她的诗歌生命力,凸现着她执着的理性之光以及她的心灵对生活不可言说的诉求,令她的诗歌具备了深刻的内蕴。
接着往下看:
而小城,有许多小巷卧居得名正言顺/偏偏有一个地方巷子没了/还在以名欺人//
这三行看似很口语化的句子,却道出了从现实到梦境的对峙与冲突,加强了诗歌情感的张力。令周玲的诗超越了个人情感,具有了批判现实的意义。 我是深信不疑的/那时候,一定有条百年的巷子斜过官道/铁马蹄从民间穿过,桐花一树一树惊醒/一地一地陈铺/雨在四月的庭前飞,拾花女手捻桐花/把每一朵都标好了/今生风向的胎记//
这是桐树巷组诗第一节的最后一段,周玲终于让桐花巷里的主角--拾花女隆重登场。你看,她给拾花女安排了巷子、官道、铁马蹄、桐花、四月的雨,简直是悲壮而又凄美。诗人运用这种蒙太奇式的表现手法,将巨大的古典式的场景与人物的内心世界绵绵密密地渲泻开来,超越了时空,营造了强烈的视觉感染力。 继续读第二节。由于在上一节里拾花女的出场,往下读我要轻松多了,揣摩诗人的诗绪也不那么费神了。请看:
如果风没偏向/那么,就是这里了/名字和地标都符合记忆/巷子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被放逐的芬芳由四面闭合/古老的秘密与爱恋早已排列成行//
游移在桐树巷,依次出现于诗人眼前景象依然是似曾相识,为什么诗人独独对名字与地标如此朦胧的敏感呢?细心的看官一定会明白,在上一节诗人就交待了那斜过官道的巷子,那庭前陈铺的给标记的桐花,在这里诗人作了巧妙的叠接。 那诗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很简单能看出,诗人为的是把本身与拾花女正大光明的融合在一起,使虚构的“拾花女”转换成实体,代替诗人本身,以便于诗人打开内心的“黑匣子”,倾诉那“古老的秘密”,倾诉那“早起排列成行的爱恋”。
因为啊,面对那似曾相识的地名,那四面闭合的熟稔的芬芳,诗人再也控制不了内心世界隐忍的情流。到了本节最后一段,这情流是肆意渲泻。我们来跟着感受:
一场雨下得绵绵密密/我的小兽还在病中/它只臣服于四月的耳语/四月的风里,是寻认的旧址/是失散的乡音,是睡在心口的那朵桐花/弯过街角,我低低唤着/唤着故国,唤着山河/像要唤醒一场久久无法痊愈的病//
在这里,诗人以“病中的小兽”按下隐喻,因为她心底隔世般的记忆与入梦,在现实中的桐树巷里,一次又一次遭到覆灭。这种时空纠结与错落,导致诗歌中诗人那种追忆与思归的情愫,暴发出悲郁令人哀绝的苍凉。是的,她回不去了,那四月风里的旧址;她听不到了,那沾满桐花香味的乡音。 所以,诗里的诗人,只有病着。
所以,诗里的诗人唯有在她记忆里叫唤她的山河,叫唤她的故国,那久久无法痊愈的病痛,是疯狂亦是自虐!
所以,一朵桐树花,把她记忆里的悲欢散尽。
---20130418初稿
20130419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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