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志诚哥知道昨晚被撞的人是于嫂的丈夫于金根时,内心更增添了一份愧疚感,虽然于大爷那一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两耳轰鸣。但他一点也不怪罪于大爷过激的行为。毕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而这悲剧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詹志诚,他的一次交通事故将一个好端端的家弄得家破人亡。好在于嫂也认出了志诚哥是他店里的常客。再说于嫂可能也知道此次交通事故,她丈夫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因为出事的地点刚好是在黄线以内,而且没有人行横道,也就是说金根可能性故意撞上志诚的出租车的。至于事故的原因也许只有于嫂自己了清楚。但是在这种场合,无论如何不能将内情向外人道也。
灵堂内有些亲属情绪非常激动,叫骂声不绝于耳。于嫂强忍悲痛,制止了所有想要向志诚发难的亲友。志诚还是很虔诚地在金根的灵堂前瞌了三个响头,以示自己对死者的疚意,然后在众人的怒视下逃也似的离开了于嫂家。
志诚骑着自己的电动车回到了家中,然后打电话给自己出租车的保险经纪人泪中鱼,询问一些关于此次交通事故赔偿的问题。泪中鱼既是志诚的车险的业务员,又是他生活中要好的朋友。志诚其实生活过得并不如意,自从诚嫂七年前得肝癌去世后,儿子也只有13岁,他是既当爹又当妈,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孩子拉扯大。为了不让孩子受后妈的气,这六七年来,志诚哥拒绝了多少次好心人的搓合。至今还是与儿子相依为命。好在儿子也争气,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詹博文高考时一举考上了一本,现在在武汉同济大学攻读医学,按儿子的想法,他要成为了名医学博士,学好本领,为更多的患者减少因病魔而夺去亲人的痛苦。当志诚得知儿子的远大志向时,他也释然了!儿子终于长大了。
泪中鱼得知志诚出了交通事故之后,马上赶到他家里,而且还带了一些熟食回来,进门就说:“志诚哥你别着急,凡事都是可以解决的!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凡事有兄弟们在!”然后就像主人一样在饭桌上摆出了他带来的一些熟食,当然还有志诚最爱吃的饺子粑。他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这起事故的处理细节。志诚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是能不能让泪中鱼争取尽快将交强险的11万办理下来,自己再凑个四五万,然后主动与死家的家属沟通,争取在经济上多给予一些补偿。这样自己内心也少一些愧疚感。其实在电话中泪中鱼也了解到此次事故志诚只占次要责任,对于赔偿方面肯定也相对要轻一些,自从七年前诚嫂走前,志诚为了治疗诚嫂的病,辗转南京、上海、北京各大医院,也算是尽人意、听天命。家底耗尽也未能挽留住死神对诚嫂的召唤,最后还是撒手人寰了。七年来,志诚哥是省吃俭用,好在孩子读书一直非常用功,从初中开始基本上都是学校的尖子生,而且学校的老师也考虑到博文家庭条件艰苦,减免了部分学杂费。到读大学的时候,懂事的孩子更是连续两年都获得全额奖学金,这也是志诚值得欣慰与骄傲的地方。而且博文还会利用学习空余时间去勤工俭学,赚取一些生活费,所以除了家里一些日常开销外,这四五年下来志诚也稍有积蓄。本来是计划着在2008年年底的时候在县里付个首付,弄个三居室的按揭,老了也有个安乐窝。看来真是的船跑风不赢、人争命不赢啊!这一生总结在满些得泼些得中度过。
事故的第三天,于嫂便与自己的几位跎事的亲戚找到了志诚的家里,商量着金根的赔偿的问题。有了昨天与泪中鱼的对话后,志诚在与对方稍事客套后就直奔主题了,关于赔偿金额的数据,志诚没有先亮出自己的底牌,而是听对方自己先行报出他们的诉求。自始至终于嫂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抹眼泪,从志诚家的房屋与家中的摆放来看,于嫂也知道志诚家的光景比自己家也强不到哪里去。而面对在自己店里吃过七年早餐,每次都笑脸相迎的老主顾,善良的于嫂怎么也不好像别的女人一样用恶毒的语言加在他身上。而且至于金根的亡故,其实在于嫂内心隐隐觉得这里面必有蹊跷。但此事也只能当成永远不能说出来的秘密烂在心底里。跎事的叔公最终摊出自己家族的底牌。22万。不过这跟志诚的内心底牌相差也不太远,在最终双方协商之后,志诚答应给20万。而且志诚还主动提出了一个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想法,他想在金根的葬礼上送他最后一程。
金根的葬礼是安排在农历的6月18日,头天晚上志诚就以死者自家兄弟的身份披麻戴孝地出现在灵堂里,善良的于家人再也没有为难志诚哥。而且一些妇人在凌晨刚过的时候还劝志诚回家休息,也许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主要责任不在于志诚,并且事后处理地志诚也没有跟于家扯皮。所以志诚这番作为着实让所有亲戚朋友、父老乡亲折服。在灵堂里,志诚除了按都昌的乡俗给死者瞌头、作揖、游材头外。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暗暗向金根的亡灵恕罪。金根哥你千万别怪我,我也是无心之过,我这辈子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有杀过,这回却活活要了你的命啊!我太不应该了,要是我不贪这最后一趟活的话,你现在还活坚坚地站在众人面前啊!
第二天凌晨,在众人祭拜与道士超度下,金根终于入殓了,在棺材盖合上的那一刻,于嫂和她女儿、老父亲都歇斯底里地呼唤着金根的名字和称谓,那一刻天空为之暗然,大地为之悲痛。志诚的心更如刀绞一般的痛。他能体会痛失至爱的悲痛欲绝的感受。当年诚嫂走的时候,志诚何尝不是如此痛哭流涕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把抱住挣扎着扑向棺木的于大爷,紧紧地把他抱在了怀里,在于大爷几近晕厥的痛哭声中,他也泪流满面。
随着那如敲打在众人心窝上钉棺材钉的声音,金根带着对人世无限的眷恋、带着对亲人无限的愧疚,与自己的亲人天人永隔了。看着于家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看着花季少女永远地失去了最伟大的父爱、看着于嫂几近苍白而又憔悴清瘦的脸颊。志诚再次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一个夺人性命的刽子手。
他深深的自责,觉得自己愧对在场所有与这个家庭有关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