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乌啼】叩首在父亲的坟茔前|【咸济丨李志强】专栏

咸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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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 狮山乡

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07-11-18

关键词：李志强咸济月落乌啼

叩首在父亲的坟茔前

                                                                   李志强

      父亲是二OO三年九月六日辞世的，享年七十六岁。

      作为一个吃文字饭的半拉子文人，无论如何，我也应该写一篇纪念文章，更何况父亲是那样的睿智那样不凡。可是，时过半年未能成篇，原因恰恰是父亲的睿智与不凡演化成了复杂。我满手捧着颗颗发亮的珍珠却找不到将之串起的线索。前几年，母亲去世了，母亲单纯的慈爱与善良让我情到笔到倾刻成篇，文章真情的细节打动了几家编辑也几被转载。父亲则不同，他善良但决不单纯。他无法单纯，为了四儿一女的成长，在那异常艰难的岁月里，要使出浑身解数，前拱后推左遮右挡为儿女们辟开一方生存空间。

      有一个事例很可佐证这一点：大伯父因病早逝，他的细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兄尚未成年且身体单薄，无合适的事可做。其时，恰好村里需要一名“赤脚老师”，作为三名读过书的年轻人之一，我堂兄也被列为考察对象。父亲晓得堂兄学历和家境的竞争劣势，必得出奇方胜，对堂兄说，上面来人谈话，他们俩一定会作出表面的谦恭和表面的推却，说上水平不够的客气话，问到你时，你就一口承担，并且表示一定把书教好。事情经过及结果完全像父亲所料，堂兄也如愿当上了教师。

      父亲的确不是一个完人，但却是我永远应该尊敬的父亲。

      去年的伏天炎热且漫长，父亲病情的反复与加重和着滚滚热浪搅得我心慌气促，我急急地下到乡下守候着父亲。临终前，父亲依旧是坐在那把旧藤椅上，依旧是坐在弟弟屋门旁边。几年来，病重的父亲都是这样坐的，他很少躺倒在床上，我想这和他倔强的个性不无关系。直到生命的终端，父亲的思路依然是清晰无比，他将身后之事如坟场的选定来客的桌席都一一计划清楚、分派妥当，只是一句话只能一个字一吐要停顿无数次。随后父亲已是气若游丝，眼皮只有合上。可稍一睁开，眼神依然亮光如炬，闪射着智者的锐利。这眼神令我心动，我心动不只是父亲，更在于生命精神的绝伦。看到父亲已近尽头，大哥急匆匆将送终用的草纸、爆竹买来，掩藏身后，可经过父亲时，父亲恰恰努力撑开了眼皮，我分明看到父亲的亮光射向大哥的身后……我心里一阵剧烈的绞痛。从此，父亲眼神一直烙印在我心中——只要想起父亲，先入为主的就是父亲那凝聚的光亮的眼神。

      父亲终于再也没有将眼皮睁开，吃力地呼出几口气后，一个人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父亲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冰棺中，我也静静地默立在父亲的身边。一位这样智慧的老人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悲哀潮水般的向我袭来，我的全身也犹如跌入冰窖。我心里在哀叹：人啊人，你打造的物器千年万年可以不被损坏，却难保自己的肉体在百年之内不被毁灭！

      父亲走了，母亲已先父亲而去了，我与家乡的纽带似乎也断裂了，我去家乡更少了，因为我很难面对山水依旧在、不见父母亲的空荡与孤独。难怪周国平说：一个人无论多大的年龄，没了父母亲就成了孤儿。父母都走了，我也成了真正的“大人”，父母在，我的来路是眉目清楚的，去路被遮掩着。父母不在了，我的来路变得模糊，去路反而敞开了。

      去年年底，大侄子从外地回来，我便同他一同去了一趟老家。放下行囊，已是暮霭沉沉、山色苍茫，顾不得高低不平曲曲折折的山路，我急急地寻找着父亲。枯草黄叶中，只有冰凉的碑石，只有新鲜的黄土，不见父亲瘦颀的身躯，不见父亲智慧的亮光，我重重地弯下双膝，低下一生不肯在世俗面前屈服的头颅，对青石黄土底下的父亲发出了一场低沉而又悠长的呼唤……

      父——亲——儿子无能，无法将你的精彩一一转化成文字。但，您的教诲却不敢忘怀，且日悟其意义精深，现照实记录，并加上自己的领悟，以示对您的纪念。

      举头三尺神明在，要有所敬畏。(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地放大自我、放纵贪婪，一定会越过人性的警戒线——善良。)

      善于吃亏是智人，老占赢头是痴人。(只有给人以利，才能给自己以机会；处处算计只能将自己的人生路处处关闭。)

      聪明赢一时，品德立一世。(耍聪明你可以一次二次三次，玩伎俩你可以一天二天三天，但终将原形毕露；既如此，何不袒露胸襟，踏踏实实，轻轻松松以诚示人。)

      娶个贤妻子不差似中状元。(在婚姻中，过份个性化，意味着要对方不分是非对自己迎合承受，其实质就是不折不扣的自私。)

      和谐婚姻是男人鹏程万里的风筝线。(事业是男人的脊梁，而事业的腾飞又离不开后院的坚实与家庭的支持)

      攒钱如买鞋，莫太小也别太大。(鞋小了挤脚，鞋大了脱脚，合适最重要。攒钱亦如此，少了捉襟见肘，多了弄不好让人沉重。)

      ……

      父亲的名字叫李会同，于一九二七年农历十一月十八日出生在都昌县狮山乡上保山(即现在的魏家山)。